我支撑着疼痛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和老罗分手之后,走在马路上,此时已经是早上,天已经大亮了,月亮还没完全隐褪,太阳刚刚升起,正是混沌初开,晨光熹微的时候。
风雪已经停了,积雪渐渐消融,吸尽这个城市的余热,凉风吹拂,变得比昨天还要冷冷,身体虚弱的人对于气温的感知只会比平常人更加深刻。
我抱着肩膀,一步一步的走在雪里,一边往回走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张女士这边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虽然只是过了一晚上,在我看来却和过了好几天一样,昨晚和梦魔剧斗,其惊险刺激,丝毫不下于珊瑚岛上的恶斗。
路上行人三三两两,稀稀落落,我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走到市中心,招手打了一辆车。
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戴个眼镜,文质彬彬,看见我身上伤痕累累,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说话没精打采,有气无力,又是从医院的家属楼方向走出来,不知道我是什么来路,神色诧异的打量着我。
“大哥,你放心,我有钱付车费。”我苦笑一声,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
实际看了看我,尴尬的一笑,“兄弟你想多了,我。。。。。。不是担心这个。”
“嗯?”
“我看兄弟你受伤不轻,不是出了车祸吧?”司机问道。
我没说话,微微摇了摇头。
“那就是被人打了?”司机又问。
被打是被打,不过不是被人打了,这话我不好回答,但觉得他也算说中了一部分,闭起眼睛闭目养神。
司机见我不说话,以为是我默认了,于是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我跟你说,打架这事可不能鲁莽,下手轻了打不过别人,下手重了容易出事儿。尤其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做事不考虑后果,和别人动手十有八九都是因为女人,我说的没错吧?”
梦魔是梁祖强的老婆,的确是个女人。
于是我又点了点头。
司机见我直承其事,更加得意,“年轻人嘛,谁都免不了犯错误,有些刚结婚的少妇,和丈夫生活不顺心,偶尔约个人什么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干这种事,手脚一定要麻利,万一被人家丈夫撞见了,动手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毕竟你在别人家,客场作战,不利于发挥。而且事情闹大了,被抓紧局子里,咱也不占理。。。。。。”
我听司机越扯越远,什么乱七八糟的,听得我有些糊涂,我睁开眼睛,发现司机还在自顾自的说,发现我在看他以后,眼神躲躲闪闪,似乎想笑,又强行忍住了,尴尬的咳嗽一声。
“咳咳,不过也不一定都这么倒霉,我年轻时候也干过,不过我没让人抓住。那时候,我们村里有个小寡妇,风流又多情。。。。。。”
我看着司机脸上狡狯的神色,马上明白了。
原来他看见我大早上的衣衫不整,身上好几处伤口,愁眉苦脸,又是二十几岁年纪,长得面皮白净,又承认是因为女人才被打得,于是想当然的以为我是勾引了谁家媳妇,结果被撞见才挨了一顿毒打。
我不禁佩服这位司机的脑洞,不过也怨不得人家,毕竟我这么一副扮相,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
司机见我本来闭目养神,突然间开始哈哈大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问道:“兄弟。。。。。。你。。。。。。你没事吧?”
我忍住笑声,“没事,没事儿,你接着说。”
我倒要听听他接下来还会把话题扯到哪里,中国的出租车司机,是一个非常庞大又特殊的群体。
由于工作的枯燥乏味,因此司机师傅们几乎个个都喜欢聊天,他们每天工作之余,唯一的娱乐就是和乘客天南地北的胡扯,司机们每天接触的人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让人都有,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出租车司机绝对是阅人无数的典型代表,每天拉乘各种各样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日积月累,往往这些司机们个个都是饱学鸿儒,上到国家大政方针,形势政策,下到男欢女爱,婚丧嫁娶,可谓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说起话来往往头头是道,一针见血,针砭时弊,切中要害。
我平时坐车,很喜欢和司机们闲聊,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每天重复着同样工作的人,往往语出惊人。只不过昨晚受的伤太重,我连话也不敢多说,每多做一个动作,甚至多说一句话,都会牵动肌肉神经,疼的龇牙咧嘴。
不料这司机非常乖觉,见我神色有异,也不敢在胡说八道,一路上一言不发,突然变成了哑巴,我只好闭上眼睛休息。
“兄弟,到啦,一共四十八。”司机在旁边说道。
我缓缓睁开眼睛,原来是昨晚太过疲惫,我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我打了一个懒洋洋的哈欠,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的递过去。
“谢谢师傅,不用找啦。”我倒不是花钱任性,本来这两块钱也没必要斤斤计较,但是我自从被总部开出,就已经没有任何收入来源,再加上还得养小涵,生活更加不容易。
只是我一夜未归,非常担心小涵的安危,一到站,什么也顾不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家门口,只见屋子里一切如常,小涵的屋子也整整齐齐,看来没出什么事,她自己上学走了。
经过了这一晚惊心动魄的打斗,我饿的前胸贴后背,大早起的,外面又没有卖早点的,叫外卖又不值当,只好在厨房里面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一包方便面,虽然不知道过没过期,但总是聊胜于无。
我一瘸一拐的走到客厅,发现桌子上面的杯盘碟碗都放的整整齐齐,正中间是一个大盘子,上面盖着纱罩。
我揭开纱罩,只见电饭煲里面有半锅香气扑鼻的八宝粥,两块热面包和一颗鸡蛋,自然是小涵给我留的。
这孩子虽然不会说话,也不和我交流,但是心思细腻,很会照顾人,我大喜过望,坐下来吃了个干干净净。
酒足饭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客厅里有声音,我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是晚上了,这一觉居然睡了这么久。
我轻轻推开房门,只见一个妙龄少女,正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瞎忙活,把厨房弄得浓烟滚滚,桌子上摆着一盘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黑漆嘛唔的,除了廖金娇,还有谁有这种手艺。
我苦笑一声,童心忽起,蹑手蹑脚的从后面接近她,打算在后面突然大喊一声,吓她一跳。
没想到我刚出没几步,脚底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哗啦”一声,一锅滚烫的鸡汤正好洒在我的脚面上,我刚起床,又没穿袜子,这一下疼的哭爹喊娘。
“啊——烫死我了!”我跳着另一只脚,拼命甩去那只脚上的汤汁,这一下没有看清后面的情况,被椅子绊倒,重重的摔了一跤。
廖金娇听见动静,急忙从厨房赶出来,看见我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一把将我扶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哎呀,脚都烫出水泡了。”
“还不是因为你。”我一边责骂一边坐在沙发上。
“因为我?你还讲不讲道理!我来到这里看见你在床上睡觉,本来想把你叫醒,看见你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就想给你个惊喜,好心好意的炖了一锅鸡汤给你补补身体,你怎么上来就把踢了?”廖金娇插着腰质问道。
我捂着烫伤的脚,说道:“我哪知道你把锅放到客厅里了,为什么不在厨房里炖?”
“因为。。。。。。因为。。。。。。”廖金娇说话犹犹豫豫,闪烁其词,我好奇心大起,伸长了脖子往厨房看,廖金娇发现抵赖不过,只好承认道:“因为厨房里的电线烧了。。。。。。”
“怎么烧的?”自从把小涵接到这里之后,我生怕电路不安全,反复检修过好几次,电路非常安全,怎么会把线烧了的。
廖金娇有些不好意思,一边低头收拾地上的鸡汤,一边低声道:“我把电线插错了。。。。。。微波炉的线插在了电饭锅的接口上,面包机的线插在了豆浆机的接口。。。。。。”
“啊?你。。。。。。”电线最忌讳的就是插头互用,毕竟每个电器的功率都不一样,在看着脚上的烫伤,我恨不得破口大骂,转念一想她也是为了我好,只好吧话咽回肚里。
“疼不疼?”廖金娇关切的问道。
“不疼,舒服着呢。要不你也试试?”
廖金娇狠狠的推了一把:“你这叫什么话,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这一推,我受伤以后身体虚弱,被她轻轻松松的推倒,直接从沙发上摔下去,这一摔牵动了伤口,肩膀上一阵剧痛。
“呃。。。。。。啊。。。。。。”我捂着肩膀上的刀伤,此刻脚上的烫伤和这个比起来,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廖金娇把我扶回沙发,问道:“我还没问你呢,怎么瘦了这么重的伤?”
“一言难尽,说来话长。哎,你怎么有我家里的钥匙?”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