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金娇转身出门,和负责照顾我的护士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又回过身来特别叮嘱我几点几分吃药,几点几分换药,几点几分她就会回来。
我点了点头,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渐行渐远,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间私人病床。
以我自己的经济能力而言,是绝对住不起这么高档的病房的,一定是廖金娇的爸爸托关系给我搞到的,整间病房干净整洁到一尘不染,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射在病床上,让我觉得整个人都暖洋洋,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我第一次对阳光如此眷恋。
以前我封鬼抓妖,降妖伏魔,大多都是在晚上,甚至经常是在后半夜,而白天大多用来休息,赖在床上为晚上的奋战养精蓄锐,我已经很久没有在白天这么专注过了,甚至可以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享受过阳光的滋养了。
我躺在病床上,心里如释重负,所有的麻烦终于告一段落了,虽然黑白无常临行之前说了要我三年之内做十大好事,但三年时间还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我懒洋洋的闭上眼睛,昏昏睡去。
期间一个体态丰腴年龄在四五十岁的女护士来给我换过一次药,我在似睡非睡中打量了一眼女护士,快笑一声又昏睡起来。
一定是廖金娇担心找个年轻貌美的护士来照顾我,怕我又像对沈一涵或者唐秘书那样,再有点儿什么爱恨纠葛,因此索性给我安排了一个又老又丑,但经验丰富的女护士来负责我住院期间的饮食起居。
这姑娘虽然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一到这方面却又无比精明,听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会变得低下,我一度对这句话深以为然,但是这句话投射到廖金娇身上显然很不适用。
我因为和梦魔那一战,体力消耗太大,又受了很重的伤,躺在舒适的病床,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被一阵凉风吹醒,我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一点点微光,让我能在这间屋子不至于像个瞎子一样。
我轻轻抬起头,看见床头上的窗户轻轻开着,时不时有微风吹进来吹得窗帘左右摇摆,怪不得我刚才在睡梦中被冻醒了。
这个城市在长江以北,靠近海边,这样的地理位置最显著的环境特点就是冬天经常会风雪不断,北风卷地,雪花飘飘。
我苦于病床的方向刚好和窗户相反,这扇两开的窗户在脑袋正上方,要想看看窗外的景色或者开关窗户,我这个几乎被固定在病床上的人根本做不到,只能按铃叫护士来帮忙。
但现在夜已经深了,虽然护士值夜班是分内工作,但我实在不想在大晚上的把人家叫来,给我做关窗户这种小事。
护士的工作也很辛苦,我又何必麻烦人家,自己讲究一下也就可以了。
我躺在床上,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天花板,百无聊赖,想起了小涵,这姑娘现在可以说话,而且对我很依赖,看来我这段时间的努力也终于有了效果,她对我再也不是之前那样冷若冰霜了。
那天在梦魔的世界里,狐妖当面问我是不是喜欢小涵,其实这个问题我也在心里反复的问自己,我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呢?
我对她更多的是出于老王的死感到内疚和自责,可偏偏这姑娘生的花容月貌,清丽秀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迷住了,内心中那份原始的冲动顿时如洪水一般,肆虐了我整个灵魂。
但她是我救命恩人的孙女,年龄幼小,我怎么能对她有这种龌龊的想法,想到这里又不禁有些沮丧,这种复杂矛盾的情感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了的。
那我到底喜不喜欢沈一涵呢?喜不喜欢廖金娇呢?喜不喜欢唐秘书?
这几个姑娘姿容秀美,各有各的好,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自己最喜欢谁,但对小涵的感情一定是最深的,虽然和她认识的时间最短,不过人生漫漫,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胡思乱想,外表看起来安安静静,但内心其实风起云涌,雷电交加,枉我号称修道之人,连这点男女之事也放不下。
我愣愣的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这时门外传来了静静的脚步声。
我这几天住院,从呼市口中得知这里是和重症监护室在一起的市医院的二十层,也是这个医院的最高层,这一层包括重症监护室和高级病房,换句话说,住在这层的病人,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就是行将就木,离死不远的重病患者了。
唯一的例外,恐怕就是我了。既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也没得什么重病。
百无聊赖之际,我就喜欢听听外面的脚步声,本来我勤修道术,耳聪目明,耳朵只会比一般人灵敏十倍,只要我想的话,百米以外的声音我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但是这次受伤极重,虽然已经过了危险期,但是功力没有完全恢复,况且躺在床上,除了右手,全身上下没有能动的地方。
这几天来,我躺在床上,对于各色人等的脚步声早就已经听得烂熟于心了,这层的医生大多是男的,呼吸粗重,脚步平稳有力,每一脚踏在地上的声音都很结实。
护士们的情况相对特殊一些,有的年轻姑娘二十来岁,风华正茂,浑身上下都是朝气,走起路来步伐轻快,鞋跟和地面相互摩擦,声音最容易分辨。
有的护士则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女性,她们大多已经为人妻子或者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几十年来被社会打磨的有些慵懒和倦怠,走路的声音平稳滞缓,不紧不慢。
另一种人则是医院家属,住在这一层的病人当中,得了重病或者出了重大意外的人最多,因此这些家属都很心急,往往他们走路都是雷厉风行,火急火燎,毕竟躺在病床上的都是自己的骨肉至亲。
除了这几种脚步,我还没有停过其他的声音,这次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和我之前听过的都不一样,并不像是医生护士,也不像是病人家属,总之他的声音听起来鬼鬼祟祟的。
这声音的主人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哪一步迈得太大,别人听出来。这人好像是个贼,但这一层不是病人,如果他真的是小偷的话,那他来这里是想偷什么呢?
这声音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这人分明是往我这里走过来的!
我不知道我这个方向有几个病房,但是这个病房如此豪华,十有八九只有我这一间,难道这家伙把我当成有钱人来偷我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逐渐宁定了,反正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只是担心这家伙并不只是想偷东西这么简单。
果然,那脚步声走到门口就停了,我轻轻转过头,看见走廊里昏暗的灯光,外面那个人影静悄悄的躲在门外面,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他在干什么?
我马上意识到,这家伙食在偷听,他想知道我睡着了没有,或者屋子里有没有其他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外面这个人有点儿害怕了,要是在平时,我也不会害怕这种偷鸡摸狗的鼠盗蟊贼,但我现在重伤未愈,身上裹满了纱布本带,连动都动不了,万一外面来的人想要伤害我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紧,立刻就就像伸手按铃,把护士叫来,但转念一想,说不定外面是哪个病人的孩子,调皮捣蛋的瞎胡闹,我这样胡乱麻烦护士,有些不忍心。
就这么犹豫的功夫,那人的轻轻推开了房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慌忙闭起眼睛,假装出熟睡的样子,尽量让呼吸显得均匀些。
我听得出来,那人只把房门打开一个小小的缝隙,随后就钻了进来,听得喘气的声音很粗重,这个人好像很兴奋。
他大半夜的来偷东西,有什么好兴奋的?
难道不是小偷?
这个念头一起,我更加害怕了,白天听廖金娇他们谈起来,说这个医院是全市资源最好也是最大的医院,二十层以下是常规病人看病的地方,二十一层以上是精神科,上面关了很多精神病。
这些精神病人大多都没行为负责能力,他们不需要对法律负责,他们杀人不犯法,没有办法区分什么是非对错。
在我看来,精神病才是这世界上最恐怖的一群人,同时也是最可怜的一群人。
说他们恐怖是因为这些人杀人不犯法,他们可以对正常人为所欲为,但正常人只能对它们避而远之。他们会自言自语,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为什么会对着空气说话,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些你看不到的东西。
他们的行为颠三倒四,做事没有任何逻辑,或者做所有的事只按照他们的逻辑,但可怕的是这群人的逻辑链条大多混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