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门口,村长拘谨的站在门外,他穿着一身半旧的西服配着一双运动鞋。我拧眉问道:“有事?”
村长并不介意我的脸色,摸着脑袋憨厚的一笑,说道:“听说沟子村的人不愿意来干活,我寻思带着两个壮劳力,把这道观帮你收拾一下,你看中不中?”
我道:“不需要。”转身向回走去。
不管村长当年是不是被人利用,我对他的反感是发自内心的。
“大志!”村长焦急的声音传来,“当年你母亲的事情,还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我一直不敢和别人说。”
我顿住了身形,半天才回过头,对村长说道:“进来说吧。”
村长快步走进道观,我俩在一个残破的墙壁旁,面对面坐下。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村长,脑中闪过的都是当年他带人冲进我家,欺辱我母亲的场景。
村长挠挠脑袋,四下看了看,然后说道:“这都扒了,也住不了人,要不你回村里现住几天吧。”
我道:“我母亲还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村长看我不搭茬,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不恼。他低头搓着双手,对我说道:“当年你母亲一个人带着你,来到咱们村里住。本来不是她想留下,是出了一件事情,她逼不得已留下的。”
我没做声,示意他继续说。
村长道:“当时你母亲带着你,你那时候,才几个月大。顶着寒风走到村口,我家你婶子好心,带着你母亲进我家里喝口热水。你母亲才说起了,她是来咱们东北投亲的。我婆娘看你们母子可怜,就留你母亲到过完年,天气暖和才让你母亲去寻亲,当时你太小,就留在了我家里。可是谁成想,你母亲一去几个月多没回来,我们以为她不要你了。后来你母亲是回来了,可是却是遍体鳞伤的回来。她求我收留,村里那时候房子也多,我就给了她一个名额。”
这是有破绽,为什么我母亲会在我几个月大的时候,顶风雪来东北寻亲?为什么十几年前的社会,交通方便,我母亲怎么会徒步经过村口?我母亲就算带着我,也不至于要在这么偏远的山村生活,要知道女人在城里比村里更容易找到生计啊。
村长说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来我这里是想得到什么?这个看似敦厚的人,心里竟然这么多心眼子。之前说的事情,又是真是假呢?
我问道:“你知道我母亲说的亲戚住在哪里吗?”
村长摇头苦笑道:“你母亲这人啊,沉默寡言的,问啥都不说。我就记得,她总是抱着你哭。”
我心中好像一片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一下,脸上不由自主的变得柔和。
村长继续说道:“当年你母亲算是外来户,只认识我们一家,所以你家的房子还是我带头领人盖的。你家一开始没有分地,你母亲手巧也勤快,总是会做点小孩的衣服帽子,上市集上卖去。那时候你母亲都是把你留在我家,你那时候不记事,我可记得,你当年尿湿了我家多少床的褥子呢。”
母亲原来这么辛苦,我只记得我从小,家里已经有了几亩地。但是母亲还是会经常做点小东西,换点现钱给我买好吃的。
村长话锋一转说道:“大志啊,叔当年真不是人,叔也是对你母亲心里太愧疚。你就让叔帮你做点什么吧。中不中大志?我求你了。”
村长说这话,竟然要跪下。我站起身来,双手僵硬的半举着,我知道他是逼死我的主犯,就算他是被利用的,给我跪下,我也应该承受的起。但是这一刻我的心里,却没有一点痛快的感觉,看着仇人在你面前下跪求饶,不应该是很痛快的吗?
我深吸一口气,对村长说道:“好吧。”
村长做事速度还是很快的,不到三天,道观就已经初具规模。原本村民募捐的材料不够了,村长就自己掏腰包买最好的材料。
而我,就这样默默的看着这些曾经我深恶痛绝的人,在为我工作着。
村长先找人盖了一间小仓库,里面准备的木板床和被褥,让我先做临时休息,以后做仓库。
白天,我站在一旁监工,晚上,帮忙的村民都陆续回家,道观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慢慢学习着高亮留给我的《鬼事》了。
自从上次和高亮打电话,高亮不同意我留在道观以后,我俩就好像是吵架的两口子一样,陷入了冷战。
《鬼事》里好多生涩难懂的词语,没有高亮的帮助,我只能自己瞎蒙了。
夜,我一边拿着《鬼事》,一边学着古代书生的模样,套头晃脑的念叨着:“通气顺场,不稳乱神。”这话什么意思呢?
“风水通,气场就顺。气场不乱,心魂就稳。”
谁在说话?
我感觉血液一下子就流到了腿上,如果不是狐仙的事情打底,我可能已经甩开腿溜走了。这寂静的山中小道观里,曾经有闹鬼的传闻,可是我来之后,没有发现任何的污秽气息啊。
“谁在说话?”我强做淡定的问道。
可是等了半天却没有人回答,这个说话的东西,好像在和我玩心理战。又是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的游戏,我和高亮都玩好几天了,还怕和你耗下去。
我回身坐在石头上,一只脚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掐着一只烟。我本来不会抽烟,最近事情太多,就想学学,目前只会嘴里吸完,从鼻子里吐出去。
大概在我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一声叹息,在我身后响起。
我条件反射的向前跳去,成功的忘记了自己翘着的二郎腿。直接趴在了地上,脑袋磕在一个木枋上,疼的我眼冒金星。
身后的声音,哈哈大笑起来,我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飘在我不远的地方,正一脸慈爱的看着我的囧态。
一个鬼,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一个道士身后,想想就可怕。
我立刻弹跳起来,左手成剑,右手夹符,对着老鬼喝问道:“大胆小鬼,竟然敢吓唬道爷,你可知我是归一派的道士!”
老鬼好像很是难缠,听完我的话后,竟然不退反进,问道:“归一派?你道号叫什么?你师傅是谁啊?”
我的道号不是和在两军阵前说,容易贻笑大方,暗骂了高亮一句后说道:“道爷的道号,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易德真人是我的师祖,高亮是我师傅!”
老鬼拧眉说道:“哦?原来是故人之后啊。”说着竟然飘飘忽忽的向这边过来了。
一个鬼和一个道士是故交,那别问,肯定不是好朋友,准是死仇啊。
我脚踏罡步,右手的黄符向老鬼眉心扔去。这黄符是高亮走之前给我留下的,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才几天啊,我就不时之需了。
黄符并没有像高亮扔的那张笔直扔过去,反而像一片秋叶,飘飘忽忽的。万幸方向是对的,正对着老鬼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