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道长的自嘲让我心里一颤,不由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这六十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我应该清楚前辈不厌其烦地给你传授道术,并不是想让你出人头地有所成就,而是为了让你能有一天钻研出真正的道。我想你应该达到你师傅的要求了,每天都坚持清理这片圣地,也是在清理自己心中的尘埃不是吗?”
“哈哈,道友果然与众不同,你这番话倒是让我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浮云道长笑了起来,看着门口的银杏树说道:“当初我种下这银杏树的时候师傅就告诉我,以后我就和这棵树是一体的了。所以我每天都会来看一眼,如果有一天银杏树坚持不下去了,那也代表我的生命快走到尽头。如果能葬在树下,以后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我这辈子就算没有白活。”
“放心吧,银杏树树龄几百年都不算罕见。我看这颗银杏树枝繁叶茂,想必会一直旺盛生长下去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我看向银杏树的时候,总是感觉这颗树外强中干,仿佛很快就会枯萎。我并不相信一棵树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但是为了不让浮云道长胡思乱想,我还是没有把这种念头告诉他。
吃过了早饭,我原本打算下山去调查一番,总比在这里等下一个死者要强一点。浮云道长犹豫了一下,将供奉的庙堂大门直接锁了起来,笑道:“道友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这两天人心惶惶,基本上也没有几个人敢来上香。我正巧今天要把几个护身符送给香客,顺便带着你去调查一番。”
我当然乐意有人引路,所以便跟着浮云道长下了山,坐上了旅游大巴朝着市中心赶去。浮云道长换下了道袍,但穿着依旧是道家的风范。一上车所有的乘客都用惶恐的神色打量着浮云道长,拼命地缩着身体想要离他远一点,甚至还有两个人直接下车离开。
“这帮家伙,已经被杀人厉鬼吓破胆了。”我皱了皱眉,没想到方寸山周围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传言,所以像躲怪物一样躲着有关道的人或者物,唯恐自己沾上了麻烦。
“习惯就好。”
浮云道长并没有多在意,直接坐在了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乘客们稍微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用怜悯的目光打量着我,仿佛在说“这小子真是胆大,竟然敢和煞星坐在一起,都不怕哪天他的小命也搭进去!”
浮云道长并没有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只是有些出神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我瞥了他一眼,已经是年过60的老头了,也没有什么道行,为什么会选择在这种性格享福的年纪选择守护方寸山,哪怕顶着这么多人的流言蜚语。
这时候又有两个青年上了车,原本是打算往后排坐的,但是一看到我身旁的浮云道长,两个人立马站在了前面,窃窃私语道:“这不是方寸山上的那个煞星吗。如今方寸山已经是邪魔之山了,还敢留在那的人,不是煞星又是什么。”
“小伙子,嘴下要积一点口德。方寸山绝对不是什么邪魔之山,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原本一直都很淡定的浮云道长突然站了起来,满脸激动地反驳道。
两个青年也没想到浮云道长竟然会呵斥他们,愣了一下后恼羞成怒,其中一人低喝道:“老头,我们怎么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呆在那种死气沉沉的地方,小心有一天你也变成杀人厉鬼的目标!”
他的同伴连忙拉了拉他的衣服,低声说道:“他是煞星,你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小心被沾染了煞气!”
紧接着两名青年便不再说这件事,只是不时瞟过来的目光中却带着浓浓的厌恶。浮云道长浑身哆嗦地坐了下来,原本就苍老的脸色又颓然了许多:“方寸山不是什么邪魔之山,一切都是那头厉鬼的错,和方寸山没有关系!”
我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他才好。因为我心里还是有些不理解,就算是浮云道长在方寸山生活了六十年,分明忍耐力很强的他,为什么会突然像被激怒的狮子一样发火?
大巴里面的其他人都像看热闹一样看着这里的插曲,好不容易两个青年也不再提这件事的时候,一名年纪和浮云道长相仿的老头突然冷冷开口道:“难道我们就这么容忍一个罪恶的人坐在我们之中,我们却无动于衷吗?我的儿子就是因为他而死,现在要我看着他坐在我面前,我做不到!”
老头的话就像是油锅里面的一个火苗,瞬间引燃了所有人的情绪。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氛围,再度被怨恨和厌恶所充斥。大家都对着浮云道长指手画脚,嘴里的污言秽语接连不断。甚至还有一名身材壮硕的男子走了过来,嘴里一边不干不净地骂着,一边想要伸手将沉默的浮云道长从座位上抓起来。
这时候浮云道长忍得了,我却怎么样都忍不下去了。哪怕我现在没有一丁点的法力,但是十年的苦修下来,论体质就算是十个壮汉加起来也抵不过我。
我轻而易举地将男子的手腕捞住,让他动弹不得。男子脸色大变,低吼道:“你干什么!”
我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别太过分了,这件事谁都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什么,你们何必这么苦苦相逼。如果有一天真相大白,和方寸山没有一丁点关系的话,你们又该怎么弥补今天犯下的错?”
我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男子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犹豫的神色,但旋即意识到自己正被我牢牢扣着手腕,动弹不得,顿时羞恼了起来,怒吼道:“臭小子,这又管你什么事!你不是那些死者的亲人,怎么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
“那你又何尝是死者的亲人,凭什么替他们来讨回所谓的公道?”我的目光灼灼地盯着男子,终于让后者慌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