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哥点了点头,说这里高手众多,不过都没有露面,隔窗一瞥而已,只是好奇,没有敌意——至少没有浓烈的敌意。
我们已经知道,在这一座寺庙中,并不是如内地一般,是一人当家,垂直式管理,而是萨迦、格鲁、噶当等各教派,和平共存于一寺,每派各有几处扎仓,所以即使是被人邀请前来,我们也不能够横着走,以免被人揪到痛处,不然无法参加盛典不说,还会影响我们最终目的,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做人低调,这事儿我们已经惯熟,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往床榻上面盘腿一坐,然后开始行气,眼睛一睁一闭,一口气息悠长,不一会儿,天色已黑,唯有四处灯火点点。我们似乎被遗忘了一般,也没有个人过来,给我们提供吃食,所幸来的时候,扎西多吉给我们准备了不少干粮,和一罐酥油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也不敢出门,草草吃了些干粮,将肚子填饱。
到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接着门被敲响,我们从床榻上下了来,门开,来的正是那个喜欢吃鸡腿的小喇嘛。我们曾经并肩作战过,算得上战友之谊,相别不久,倒也不会生疏,见过礼,各自在桌旁落座。
小喇嘛向我们表达了歉意,说本来准备次日回返,召集人手和设备,去将埋藏在石洞里那上千年的遗迹给寻出来,供奉佛殿之中,日夜瞻仰,怎料到刚一回返,就碰到这等盛事,洛桑上师自感已入大圆满,登塔顶上,准备于万佛之前,光化肉身,而且还言为了弘扬佛法,本次光化,可当着众人之面,给后人留下财富。
此乃大事,也是盛典,震动业界,于是就没了时间,一直都在忙碌此事,并且还要轮流诵佛祈祷,保佑此事能够大圆满,故而才这么迟,通知到我们。我们摆手说不用歉意,诸事,孰重孰轻,我们自然省得,无须多言。对于土登上师能够邀请我们前来观礼,我们已经是十分感激了。
小喇嘛说上师之所以请你们过来,一是石洞之事,我们亏欠于你们,二来上师说我与你有缘,日后需得多加亲近。他这几日负责礼仪招待,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今天便不来看你们了,明日再见,还请两位多多见谅才是。
这小喇嘛长相柔美,行为举止,彬彬有礼,倘若抛开这光溜溜的头颅,倒似一翩翩佳公子。
我们聊了好一会儿,他将明日的一些安排给我们作了解释,然后与我们探讨了一些修行上的问题。他的态度让我们显得很轻松,觉得这个小喇嘛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对于人情世故方面,却琢磨得很透彻,并不是个一心钻在学问里面的书虫子。可以预见,这个小喇嘛在若干年以后,必定能够成为这一片地界的风云人物。
双方都是在刻意结交,而且说得也都是些修行方面的问题,所以相谈甚欢,约莫到了十点半,那小喇嘛才起身告辞。我们送别至门口,然后从窗户望去,见到小喇嘛一步一步地缓慢离开。我不由得有些感叹,说这样的人物,乃当世之人杰啊,幸得一见。
站在身边的胡哥没有接话,扭头看去,只见望向窗外的胡哥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紧张的神色,然后刻意地往里面躲了一下。我奇怪,伸头过去瞧,结果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绝美容颜,心中一跳,这不是孟曼那个女人么?她怎么也跟到这里来了?
我还待再看,胡哥伸出手,一把将我给拽进里面来,刻意地压低声音训斥道:“想死啊,你以为她不能够感受到你的凝视?”我的心脏乱跳,冷汗顿时就流了下来,低声问道:“孟曼怎么会来这里?难道她也知道黄枫谷在西藏不成?”胡哥也憋闷,反问,说他怎么会知道?
他大概地算计了一下时间,再次伸出头去,快速地看了一眼,然后缩回来,浑身打了一个颤。我问怎么了,这么害怕?他盯着我,低声说道:“左昊,你知道除了孟曼之外,还有谁来了么?”
我摇头,说刚才匆匆一眼,我只看到了孟曼那个女人,还有谁?胡哥一字一句地说道:“闵天成!”
这个名字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这个大魔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亲自出马?!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房门突然被人叩响了。
听到这“叩叩叩、叩叩叩”的声音,我和胡哥本来就已经提心吊胆的情绪,瞬间就达到了最峰值,我们面面相觑,紧张得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那敲门声仍在继续,而且似乎很不耐烦了,我各种脑补,想着这门口莫非是闵天成、孟曼蹲守着,见我们不开门,就准备破门而入了?就在我和胡哥憋得气都快要断掉的时候,门口处终于传来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你们两个,快开门啊!”
这声音听着有些愤怒,又有些稚嫩,我一激灵,看了一眼胡哥,他扬扬下巴,让我去开门。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身子绷得笔直,然后小心地将门给打开,但见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僧徒,端着木盘子,上面还有着几盏吃食。这小僧徒显然是被我们死死不肯开门的行为给气坏了,噘着嘴巴,愤怒地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我,眼睛里,竟是晶莹的眼泪。
我赶忙将这小孩儿引进房中来,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气呼呼地说:“仁增师兄(小喇嘛)说你们还没有吃晚饭,所以叫我给你们送点吃食来。你们还真的是...不自己去吃饭,送过来,还不给开门,哼哼!”
我们两个怕他哭出声来,引来那要命的闵天成,连忙蹲在地上,好生哄劝,我回去翻了背包,竟然还摸出两块巧克力来。这东西对于这个岁数的小孩子,简直就是无敌利器,终于将他的愤怒给平息了。
寺院的吃食自然谈不上有多精致,我们草草用过,然后问那个小僧徒,说刚才从前面走过去的那几个人,是哪里来的,在哪里下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