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来到1号楼的楼下,朝小花园里照了照,101室的业主养了一条金色的长毛狗,在他们家的小花园里搭了一个漂亮的狗棚,他把手电筒找过去的时候,一下就照到了那只狗的眼睛,那条狗还没有睡,睁着眼睛和他对视,两只眼睛就像夜里腥红的星星,冷冷地看着他,嘴里嘤嘤地发出声响。
付宝搭了个寒战,走进了1号楼的大楼里,他从一楼巡视到了楼顶,又走下来,中途几乎没有听见一点儿声音,他忽然感觉这座大楼有点儿像一口竖起来的棺材,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死人。
有些时候,他都弄不清楚,人睡觉的时候究竟是死的还是活的,他也不知道,一个人做能的时候究竟是真的在做梦还是灵魂脱离了肉体去经历另外一些事情,那么,梦游的人就是最安全的,因为尽管他们也做梦,可是他们的灵魂和肉体没有分开,也就不会发生灵魂找不到肉体的危险。
这个宇宙太奇妙了。
梦是没有牵绊的,梦游的人不管夜晚走到了什么地方,就算道路坎坷,他们也能安全地走回来,没有人能解释的清楚这件事。
付宝从1号楼走出来,又走进了2号楼,直到他一直巡视完所有的住宅楼,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的心踏实多了,他久久地站立在某一栋楼的楼下,聚着头朝上面往,一个个窗户黑洞洞的。
就像眼睛。
他忽然想到,此刻他正在看那些窗户,那些窗户是不是也在看他?
人们的身体就像尘埃,缓缓地在梦的湖底沉淀,夜风微凉,月亮白得像路灯。
他忽然感到某一扇窗户闪动了一下,就像人眨了眨眼睛。
他愣了一下,抓紧离开了,危险无处不在,他不停地告诫自己,好奇心总会能害死人,这是铁定的。
他回到了保安室,今夜只有他自己,他坐下来后,又不可阻挡地想到了保安阿三,阿三太恐怖了,在他的心里造成了抹不掉的阴影。
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恐惧的地方越会梦到,越恐怖的人也越容易梦到,更容易想起来,保安付宝下定了一个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埋藏起来,永远不去想它,不去触碰它,让他永远成为一种忌讳。
可是保安阿三一天不走,这个计划就不能变成现实。
有人来了,付宝听见一个人在朝保安室走,他的皮鞋在地上轻轻地摩擦,声音很小,但是很清晰,“擦……擦……擦……”,一点儿也不关明正大。
付宝抖了一下,顺手从旁边把手电筒拿起来,走出去朝那个人照了照:“谁?”
是保安阿三,他用手挡住了被手电光直射的眼睛,使他的脸凸显的更加的丑怪,他说:“是我,是我,别照了!”
于是,付宝就放下了手电筒,他看到门口的水银灯发出惨白的光,保安阿三慢慢地从黑暗中走进那白色的灯光之中,影子被拉得很长,付宝忽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一闪即逝。
“你怎么来了?”付宝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我来找你聊聊!”阿三一边说一边朝付宝走过来。
他已经来到付宝的跟前了,他无法拒绝,只好说:“请进吧!”
来到保安室里,他发现阿三的神情有些鬼祟,他的帽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他的被烧焦了的鼻梁一下一下地抽动着。
“你是哪儿人啊?”也许每一个不熟的人一开始聊天就会先问别人的老家,然后在问家庭情况,最后才能进入正题,也许保安阿三就是这么想的,也许他又不是这样想的,谁知道他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付宝显得有些局促,他说:“我是西安人!”
“喔……”
“那你呢?你是哪儿人啊?”
保安阿三很狡猾,他洒了一个谎,他说:“我是大同的!”
他不是大同人,这付宝早就知道了,一听他的口音就知道。
保安阿三沉默了一会,忽然说了一句:“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到这里吗?”
付宝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保安阿三没有说下去,他又跳转了一个话题,问道:“你是不是害怕我?”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付宝的眼睛,着让付宝的心抖了一下,他刻意地避开了阿三的眼睛,说:“没有啊,我怎么会怕你呢?”
“可是我感觉你害怕我!”阿三依然追着付宝的眼睛,好像在他的潜意识里说:“我不会放过你,你等着!”
阿三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对于老郝的死,你不感到意外吗?”
付宝说:“不仅感到意外,而且,还很惋惜,他为什么会忽然就死了!”付宝一边说,一边注意阿三的眼睛,他心想,老郝的死和这个阿三绝脱不了干系,他甚至想到几天前老郝找不到他人,就把他举报给队长了,后来队长以擅自离岗为由罚掉了阿三一个星期的工资,他怀恨在心,于是就对老郝痛下杀手。
果然,不能和他结仇,此言极是。
“你说是谁杀死了老郝呢?”保安阿三看着付宝问道。
付宝感到阿三很虚伪,虚伪得很可怕,但是他不敢表露出来,他悲恸地说:“警察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就更不会知道了!”
“你说他胸口上的伤像不像是猫抓伤的?”
“猫?”付宝惊讶得几乎叫出声来,同时他瞪大了眼睛,朝阿三瞟了一眼就赶紧缩回来。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点儿像了!”
“可是哪儿来那么大的猫呢?”
付宝顺着他的话说:“是啊,哪儿来那么大的猫呢?”
接着,保安阿三怪怪地说了一句让付宝浑身发冷的话,他说:“哎哟,几天前啊,我那只猫刚刚死,我就觉得情况有点儿不对头,为什么呢?因为那只猫死得不安详,瞪着个眼睛,四抬腿直僵僵的,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倒在了地上,嘴上挂着一摊白沫,我猜它一定是生了什么怪病,后来我把他的尸体解剖开,才发现它是被人下药药死得,我一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我一直在想,这个人会得到报应的,没想到郝老头几天后就死了,你说这事儿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