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呆呆地站在铁门旁看着那具尸体一点一点被火光灼烧，最后变成了一团灰烬。
郭霖出了一口长气，一声不吭地向我们走过来，从铁门里走了出去。
“师傅！万一家属来找尸体怎么办？”郑浩一脸抱歉地问看尸体的老头。
看尸人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走到看守室的椅子上坐下来后，看了我一眼，幽幽地说道：“那是一个流浪汉，没人会来认尸体！”
“哦……那就好，那就好！”郑浩一叠声地说道。
郭霖自个走出了看守室，站在外面的大树下点了一根烟，慢悠悠地抽了起来，始终没有说话。
“他怎么心事重重的？”我转过来问张菁。
张菁看了他一眼，说着：“王丹是个可怜人啊！”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张菁：“王丹怎么可怜了？”
张菁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着：“人死后变成鬼，一次生命的结束意味着下一次生命即将开始，结束即开始，可是一只鬼死了，再也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你明白吗？”
我有点儿蒙，郭霖是个赶尸匠，见过不少死人，应该已经看透了生死，更何况，他手里握着那柄断刀，他用它杀过无数只鬼，为什么现在又忽然不忍心了？
我很不能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郑浩和看尸人交谈了几句后，走了过来：“走吧！”
“都谈好了？”张菁问他。
“谈好了！”
“走吧，去周军家！”张菁对郭霖喊了一句。
郭霖木然地把烟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灭了，先一步朝大门外走去。
殡仪馆四周都没有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走到门口的时候，看门的大爷已经睡了，没有关灯，灯光很昏暗，尽管这样，这里还是整个殡仪馆唯一有亮光的地方。
天上挂着半个月亮，云层悠悠荡荡，很不明朗。
来到周军家的时候，天几乎要亮了，是王潇潇开的门。
周军一夜没睡，用一床棉被捂着自己：“怎么样了？”他急切地问。
郭霖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我们坐在了郭霖的旁边，面对着周军，王潇潇走进厨房去烧水，站在饮水机旁边听。
郭霖看了周军一眼，闷闷地说：“她死了，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周军似乎很冷似的抖动起来，一边长长地出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似乎有些不记得接下来要说什么，于是黯然地看着我们，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她不会再回来了吧？”
郭霖冷冷地说：“不会回来了！”
周军说：“哦……”
郑浩忽然说：“周总，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谈谈报酬的事情了？”
周军激灵了一下：“对对对，答应你们的酬金我都准备好了。”
周军一边说一边转向王潇潇的一边，王潇潇看了周军一眼，从饮水机旁边走开，走上了二楼，她再下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几张银行卡：“我今天已经把钱转进去了，每个人二十万！”
郑浩把银行卡接过来分了，就“呵呵”地笑起来，一边向王潇潇道谢，一边很有深度的说一些场面话。
水烧开了，王潇潇泡了茶端过来：“来，早晨的寒气重，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王潇潇拿出了十分的热诚，这有点儿不像她，周军端起杯子轻轻地喝了一小口，说着：“我说过，给你们五倍的价钱就一定会给，反正现在我老爹死了，二叔也死了，周家的财产都是我的，我不缺钱……”
他停了停，又说道：“……不过我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杀死她的？”
周军虔诚地盯着郭霖看了老半天，郭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于是周军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堪起来，又把视线转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菁，最后又看了看郑浩。
郭霖还是一句话都不说，气氛变得很奇怪，这时候，王潇潇忽然出来打圆场：“算了吧，郭师傅不想说也许有他自己的理由，一直追问也不好！”
周军的脸色才慢慢变得圆润起来，不尴不尬地笑着说：“对对对，师傅们不想说就不说吧！”
实际上，我忽然发现王潇潇的表情忽然变换了一下，变得很古怪。
我又疑惑地看了看郭霖，郭霖还是一言不发，盯着王潇潇看了好半天，才把头低下来。
并且，他一直都没动过桌子上那杯茶。
他忽然说了一句话，把本来就局促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王丹还没有死！”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周军结结巴巴地说：“你说什么？”
郭霖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王丹还没有死……我们也没找到她！”
周军的脸色迅速变白，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地说：“怎么可能呢？你是在开玩笑吧？”
郭霖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开玩笑，我们确实没有找到王丹……”郭霖停了停，一直注视着周军的表情：“我们可以把钱退给你！”
我迷茫地看着郭霖，说：“她不是死了吗？殡仪馆哪个？”
郭霖依然直直地看着周军的脸说：“哪个不是王丹，真正的王丹还没有出现！”
张菁忍不住好奇地问郭霖：“殡仪馆哪个是谁呢？”
郭霖叹了口气，说道：“哪个是真的诈尸，王丹根本没有露面！”
周军依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坚持问了一遍：“郭师傅，你是不是搞错了？”
郭霖依然淡淡地说：“我没有搞错，我不想害死你，所以我必须跟你把实情说清楚……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钱我们可以全数退还给你！”
周军似乎终于意识到了郭霖的态度很真诚，声音忽然大起来：“不用退了，郭师傅，求求你再帮帮我，帮我把她找出来，你们要多少钱，我可以再加，多少都可以！”
郑浩在一旁激动得都快不行了，一边烦躁地看着郭霖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他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郭师傅，要不咱再试试看？”
周军感激地看了郑浩一眼，又转过来看着郭霖，眼神依然很虔诚：“对对对，郭师傅，不然你们就再试试，我还不想死，我还那么年轻，我还有那么多钱没花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