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郝的男人止住了眼泪，缓了半天，才慢慢地说：“事情太多了，我就一件一件地跟你们说吧！”
梦瑶说：“你慢慢说！”
那个男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哑哑地说：“你们也看见了，外面躺着的哪位就是我的父亲，郝家的顶梁柱……”
他朝外面抬了抬手，接着说：“现在老头倒下了……老头一共生育了我们兄弟三个，我是老大，老二在十七岁那年得病死了，老三这些年一直在国外生活，直到老头死了，他都没有回来，现在外面那些人都是郝家的旁亲，家里一大堆事还要我一个人来操持，他们绝不会帮我！”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恼怒。
“我下边还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女儿已经大了，几年前结了婚，可是小儿子现在还在上学，我和老头本来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希望他毕业后到公司里来学习，将来好继承这份家业，可是他不学无术，整天只会上网打游戏，飞车，泡酒吧，玩女人，整天喝的烂醉如泥……”他的手开始抖起来，好像他口中的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现在在他前面，他就一巴掌扇过去。
停了停，他抬头看了看郭霖和我，确认我们是不是依然在听他的讲述。
“我就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结果把他给打跑了，那天晚上，他自己一个人驾车跑了出去，过了好几天，依然没有回来，我太太开始着急了，天天跟我吵，说我把她的儿子气跑了，或许现在已经被人绑架了，正准备向我们索要赎金，要是真是被人绑架了那就好了，至少可以让其他人给他点儿教训，让他长长记性，可是，又过了几天，他依然没有消息，我太太越发地焦急了，整天蓬头垢面地出去到处寻找，甚至还报了几次警……”
姓郝的男人越说声音越小，几乎听不见了。
他又停了停，声音陡然提高：“好像从那天开始，事情就开始有点儿怪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抬头朝我们看了看，他的眼睛里闪着某种惊惧的光，在我们身上逡巡了一圈之后，落到了我们旁边的一个墙角下。
“哪儿怪了？”梦瑶轻轻地问了一句。
姓郝的男人猛地抬起头来，好像梦瑶的这句话触犯了他心里的某种忌讳，他凶狠地盯着梦瑶看了一会儿，终于把眼睛从梦瑶的身上移开，继续盯着那个墙角。
“从那天开始，我的家就乱了套了，我太太为了找儿子，每天急得上蹿下跳，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疯了，过了一段时间，儿子始终没有消息，这是他第一次失踪这么久的时间，因为他以前每一次离家出走后，都会找一家酒店住下来，等身上的钱花光了自然就会回来，可是这一次，他好像是真的失踪了，为了不让他在外面受欺负，我太太又往他的卡上汇了几笔钱，银行的人说钱已经被持卡人收到了，并且正在消费，可是我儿子的电话始终打不通，也查不到他人在哪儿！”
这个房间有一扇小窗户，玻璃窗紧紧地关着，西斜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不偏不倚地照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他的脸一下就变得像一个鸡蛋黄，他的眼睛里反射着阳光，他好像是害怕阳光似的，立马用手挡住眼睛，挪动了一下位置。
走到阴影里后，他继续说：“后来警察终于查到了我儿子那张卡在一个酒吧里消费，于是，我太太和警察一起去了哪家酒吧，可是酒吧里的人说刚才有个人用那张卡买了很多名贵的酒就离开了，他们也联系不上他……我太太一下就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回到家后，他整个人完全疯了，连睡觉做梦都在喊儿子的名字，我想，如果他晚上睡觉也会做梦的话，他们的梦会不会是联通的，他会不会听到他母亲在呼唤他？”
窗外的鸟在“叽叽喳喳”地叫，那个男人抬眼朝外面看了看，鸟的叫声就飞远了。
姓郝的男人忽然笑起来，不知道是喜是悲：“哎呀，我儿子彻底失踪了……”他一边说着分不清歧义的话，一边用手掌狠狠地揉搓自己的脸，声音“呼噜呼噜”的，有点儿像饿极了的猪在吃食。
“有一天晚上，家里忽然来了个道士，是我太太请回来的，据说是东边山上的道观里请回来的，很灵，那个道士来到我们家后，先是围着我们家房子左一圈右一圈地转个不停，末了，停下来对我那神经兮兮的太太说，我家风水出问题了，出了大问题了，必须马上改，不然接下来还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我太太一心只想找回儿子，就塞了一笔钱给那道士，道士好像是终于怜悯我们这个家庭了，在我们房子里开坛做法，想要借住另一个世界的生灵找到我儿子的下落，他神神叨叨地捣鼓了半天后，说我儿子在一个仓库里，已经死了……”
姓郝的男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说：“我那愚昧的夫人啊，立刻就去了道士说的那个仓库，果然找到了我的儿子，只不过他并没有死，而是陷入了昏迷，他果然是被人绑架了，绑架他的人不要钱，只要他的命，太太为了救回儿子的性命，甘愿把自己搭进去换回儿子，她死了，死在了那群人的刀下，儿子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还躺在医院里，每天依赖氧气管和生理盐水活着……”
梦瑶在一旁低低地嘀咕了一句：“真够可怜的……”
没想到，姓郝的男人耳朵非常灵敏，他听见了梦瑶的嘀咕，马上看着梦瑶说：“我们不需要同情，我……我只是感到恐怖！”
我们不说话，呆呆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我试探着问：“你想让我们帮你什么忙？”
姓郝的男人眼神闪烁地在我们身上扫了一眼，说：“直到我们家老头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一切果然正如那道士说的一样，我们家出了问题，需要立刻处理，否则，还会发生更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