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车司机紧张地看了一眼依然顶在他喉咙上的刀尖，生怕张菁真的会失手捅进去，他的血依然在一点一点地流淌，已经流淌到了脖颈处，他似乎害怕极了，声音都变得不正常起来：“我……我真的……真的不认识他！”
这次他的眼神依然是跳跃的，显得很不诚实。
“他给你钱你会不认识他？你在撒谎！”张菁的手抖了一下，刀尖又轻轻地刺进去了一点儿，她又很快地拔了出来，依然紧逼黑车司机的喉咙。
黑车司机这次真的吓坏了，一叠声地哀求着：“我是真的不认识他呀！你们就放过我吧，我只是收钱办事儿的。”
“你没有见过他，你又是怎么拿到钱的？”我问道。
黑车司机的眼神游移地看了我一眼，又紧张地盯着那把刀尖说：“他说让我把你们送到这里来，钱他会放在我的家里，我刚才把你们送到这里后，赶紧跑回去看看有没有收到钱，可是我回到家之后，发现家里确实多了一捆钱，只是那个钱是假的……是冥币！”
我们依然很不信任这个黑车司机。
“那你为什么在那个房子里呆那么久？”张菁从嘴里挤出几个冷冰冰的字。
黑车司机似乎哆嗦了一下，又说：“我去找他要钱，他不给，我们就吵起来了……”
他停了停，害怕我们不相信他的话，过了一会儿，又继续说着：“我说我要把他的事说出去，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我是威胁他的……”
“那么他都跟你交代了？”我淡淡地问道。
“交代什么？”黑车司机疑惑地看着我说。
“交代了他想要干什么！”我说着。
黑车司机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什么都不肯说！”
“你撒谎！”张菁忍无可忍地又把刀尖往他的喉咙里戳进去了一点儿，疼得他“啊呀……”地叫了起来，赶紧把手高高地举起来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没人会相信他的鬼话，如果我们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说，我们宁可不相信梦瑶的话也要相信他，坦白说，虽然我有些时候很恐惧梦瑶，也不希望一直被她缠着不放，不过，她的品德我还是信得过的。
所以，我们当然不会轻易地被这个家伙几句话给动摇了。
雨又下起来，下得比刚才更大，铺天盖地地下下来，四周的荒野里“哗啦哗啦”地响成一片。
终于起风了，在这个荒郊野外，四周都是看不见边际的草甸子和树林，风“呼呼”地吹过，仿佛一群飘飘荡荡的孤魂野鬼在哀嚎，听得我的心都冷了。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家伙很有可能也是不真实的。
于是和张菁对视了一眼，她似乎也有了同样的意识，于是她横了一条心，咬咬牙关，用力一戳，刀尖深深地扎进了黑车司机的喉咙里，她的刀还没有来得及拔出来，黑车司机的血就已经不可遏制地奔涌出来了，没用多久，驾驶室就被染红了一片。
这时候，我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如果这个黑车司机真的是一个人，那么我和张菁就成了杀人犯了。
我有些动摇起来，愣愣地看着黑车司机的血一点一点地流干，他“扑腾扑腾”地挣扎了几下，使劲地跟着脖子看着我和张菁，眼睛里充满了面对死亡时的恐惧和绝望，他依然希望我们能够出手搭救他的性命，于是他又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伤口，另一只手向我们伸了伸。
我和张菁都没有动，都呆呆地看着他。
马上就要有结果了，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活人，那么他死后就会变成一具新鲜的尸体，如果他是一个死人呢？张菁用的是一把普通的刀，这把刀是不能杀死死人的，那么他现在就是在演戏……
换一种说法，如果他真的是个死人，那么就算我和张菁杀死了他，也不用负法律责任。
我们继续一声不吭地盯着他，我看到他的眼神由最初的绝望变得暗淡下来，他竭力想要把眼睛瞪得大一些，但是他似乎很疲惫，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终于支撑不下去了，眼皮耷拉下来。
接着，他费力地蹬了蹬腿，身子一下子绷得直直的，好像痉挛了一样，眼睛奋力地往上翻动，露出了白白的眼球，他挣扎了一会儿，慢慢地趋于平静，终于不动了。
我伸手在他的鼻子下试了试，我感到他完全没有鼻息了，心猛烈地狂跳起来，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张菁终于把她的小刀擦了擦，折起来放回了衣服口袋中，又平静地等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走，下车！”
我惊蛰地颤抖起来，对她说：“他死了……”
张菁没有搭理我，自顾地打开车门，钻了出去，我的眼睛越瞪越大，恐惧到了极点，这是我第一次参与杀人，我感觉我的手上都沾满了洗都洗不干净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我又发了一会呆，也从车里钻了出去，张菁已经走了好远了，我快步地跟上去，六神无主地问她：“我们杀人了，怎么办啊！”
张菁昂首挺胸地走着，头也不回地说：“谁说我杀人了？”
“刚才……”
“他要是人我才叫杀人，可是他根本就不是人……”
我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了，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忽然就愣住了。
身后哪儿还有什么车，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一阵风吹过，从地上卷起一团纸灰在空中翻飞，原来那是一辆死人车。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赶紧追上张菁。
“现在你信了吗？”张菁依然头也不回地说。
“你是怎么知道他不是人的？”我抖抖地问张菁。
“他的血是假的，没有血腥味，只有烧纸的焦糊味……”张菁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说道：“你没闻到吗？”
这时候我才忽然想到，那辆车走在路上的时候根本听不到一点儿引擎的声音，这不合逻辑，四周一直很安静，好像我们是自己在走路，只是我们一直幻想自己是坐在车里，所以，我们是坐在自己幻想出来的车里到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