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那扇紧闭着的门，对它很恐惧，不知道门打开之后里面究竟是什么。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我停了一会儿，又轻轻地敲了敲，门“吱呀”一下开了，里面很宽敞，最先看见的是一张大大的床，上面没有人，被子铺的平平整整。
我朝里面问了一句：“有人在吗？”
过了一会儿，终于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进来吧！”
于是，我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看见一个女人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眉笔细心地描画着，屋子里只开了床头灯，光线很暗，从镜子里能看见那个女人的脸，但是很模糊，女人化妆怎么能不开灯呢？我感到很奇怪。
我站在旁边没有动，那个女人说话了：“坐啊！”一张椅子像人一样从另一头慢吞吞地朝我走过来，它的四只脚很笨拙，走起来屁股一扭一扭的，它来到了我的面前，我盯着它不敢动，这样的椅子谁敢坐下去？谁知道它有没有长着嘴巴，嘴巴里是不是有一口尖利的牙齿，那口牙齿会不会趁我坐下来之后狠狠地咬我一口。
那个女人又说：“坐吧！！”
于是我不安地坐下了。
那个女人始终没有回头，身上穿着一件薄纱的睡裙，白皙的肌肤影影绰绰地漏出来，在我的眼前晃动。
我从镜子里看向那个女人的脸，她往自己的脸上涂抹了一层厚厚的东西，显得很白，有点儿不自然，她抹完了之后，又开始涂口红，很厚很厚，像极了她在店里买走的那些纸人的嘴。
我感到害怕极了，站起来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想立即逃离这座诡异的房子，即使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我也不想待在这里，梦应该是美好的，不是吗？
可我刚刚站起来，那个女人也紧跟着站起来，转过脸来说：“你走不了！”
我愣了一下，是啊，我在梦里，梦境是没有逻辑可循的，我从这座房子出去之后很有可能还是这座房子，就像一个巨大的连环的游戏，别人精心为你设计的游戏怎么能让你那么轻易地逃出去呢？
于是我不动了，定定地看着那个女人，她的头发很长，乌黑乌黑的，发着油油的亮光，她的视线从头发的缝隙之间钻出来，也定定地看着我，就这样沉默了半天，她终于又重新坐到了梳妆台的前面，继续描眉化眼。
“你到底是谁？”我颤颤地问了一句。
“我是你的顾客啊！”她笑笑地说。
“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干什么？”我继续颤巍巍地问。
“是你自己来的，我没有请你！”
是啊，是我自己从梦里来到这里的，别人并没有要求我一定要来啊。
接着，我预感到了一种很不详的事实，这不是梦，而是现实，梦只是一条通道，我从那条通道里来到了她的家，外面是什么？也许是一片巨大的坟场。也许只是一片寂静的荒地，也许是一个洞穴。
我不安地四下张望，终于，在这个房间里看到了另一扇门，我猛地站起身来，朝那扇门走过去，回头问那个女人：“那里面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她到现在还在蒙蔽我。
我不管她了，径直地走向那扇门，猛地一把推开，头发都竖起来了。
外面是一道看不见底的深渊，深渊的对面是一张床，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梦瑶，梦瑶好像醒过来了，轻轻地爬起来，打开了夜灯，朝卫生间走去，很快，她方便完回来了，又钻进了被窝，重新睡过去。
我的心沉进了湖底，大声地朝对岸喊：“梦瑶，你别睡了，快醒醒！”
梦瑶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安睡。
我心急如焚，又提高了声音朝对岸喊：“梦瑶你听见了没有，你快醒过来啊，别睡了！”
梦瑶慢慢地爬起来，朝四周看了看，好像刚才被什么动静惊动了，发现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后，又再次躺下了下来。
我绝望了，呆呆地盯着对岸，我前面这条深渊好像正在慢慢地变大，慢慢地变深，底下传来一阵一阵的石头滚落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关上了那扇门，回过头，猛地看见那个女人坐在梳妆台前也在看着我，想了想，她说：“你从哪里跳下去就能醒过来了。”
“什么？你在开玩笑吧？”
女人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她说：“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你想骗我跳下去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
女人不搭理我了，转过去继续描眉毛画眼睛，过了一会儿她说：“信不信由你，说不说在我，你爱信不信！”
之后她就再也不说话了。
我没有从哪里跳下去的勇气，好像也没有破船载酒的运气，于是我回到刚才那把椅子上坐下来，盯着镜子里的女人的脸看了半天，终于问：“天什么时候亮？”
“你想干什么？”
“我等天亮了再走，或许天亮之后我就醒过来了。”
女人淡淡地说：“这里的天永远不会亮起来，这里没有白天，只有夜晚，这里只有月亮，从来不见太阳！”
“那……那你们是怎么出去的？”
那个女人不再说话了，她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不满意，呆呆地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又忙着把它们洗掉，擦完嘴唇擦眼睛，擦完眼睛开始擦脸，终于，她把脸上的东西全都抹掉了，我一转眼从镜子里看过去，头发都竖起来了。
这个女人脸上的肌肉呈现出一种接近死亡的白色，眼圈的一周是黑色的，嘴唇是青色的，她的额头上甚至还有几条浅浅的细纹，那是死人的脸上才会呈现出来的东西，我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眼前一下就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我的叫喊声惊醒了梦瑶，她翻了个身，含含糊糊地说：“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呆呆地看着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低低地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你才我梦见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