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一边把眼睛转过来盯住了我的眼睛，我的心哆嗦了一下，赶紧避开。
我说：“虫子，虫子哪儿有眼睛？”
女导演说：“没有眼睛吗？”
我不确定地说：“没有！”
女导演忽然开朗地笑起来，说：“那好吧，没有就没有吧！”
她缩进了被窝，继续睡觉。
我纳闷地看了看她，摇摇头，关了床头灯，也缩进了被窝。
没有人说话，四周一片死寂，远处的公路上连车都没有了，这个世界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我莫名地感到一种空虚和孤独。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平静了心跳，准备再次进入睡梦。
忽然，女导演轻轻地说了一句：“如果我告诉你这里其实不是我家，你会不会害怕？”
我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着她，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一双大大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光。
我说：“你开什么玩笑？”
她继续古板地说：“你会不会害怕？”
我迟疑地说：“会，当然会！”
我以为她马上就会说，其实这个房子真不是她的，是她某个朋友的，或者前夫的，或者是合伙人的，但是她都没有说。
“你胆子真小！”她嘲讽地笑了一声。
我没有说话，看着她的脸。
她的眼睛在黑夜中煜煜闪光，我感到有些恐惧了。
她终于止住了笑，淡淡地说：“我实话告诉你吧，这座房子是我刚买下的，今天晚上是我第一次过来住，其实我的胆子也不大，我害怕一个人住这样大的房子，身边没人的时候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会把我吓得心惊肉跳，所以我才叫你和我一起回来！”
我颤颤地说：“那……你怕……那你还敢，拍恐怖片？”
她说：“恐怖片是恐怖片，现实是现实，有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心里的恐惧比那些电影镜头恐怖得太多了！”
我没话了，我说：“有多恐怖？”
她想了想，说：“就像一个车祸现场，你透过镜头看见的远远没有你在现场看见的能刺激你的神经。”
我说：“那倒是真的！”
停了停，她又说：“一对情人躺在床上说着话，其中一个是人，其中一个是鬼，或者一只虫子，或者另一种可怕的生物，但是，没有人知道……你能感受到那种恐怖吗？”
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猛地打了个寒颤。
说：“别说得这么瘆人！”
她说：“事实是，当那个人类知道一切真相后，他疯掉了……“碰”他朝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
我皱着眉头问她：“这是真的？”
她说：“我听别人说的！”
“你听谁说的？”我问她。
她淡淡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
我先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我发现一楼的客厅里挤满了人，张菁和郭霖也在其中，我赫红了脸走下去，走到张菁旁边，轻声地说：“你们昨天怎么不带我走？”
张菁看了我一眼，眼神怪怪地说：“带了啊，你不是来了吗？”
我回头看了看楼上，一下就全部明白了。
女导演半个小时之后也从楼上的卧室里走了出来，下到了客厅，她说：“咱们今天的第一场戏就在这里拍，大家各自都去准备准备！”
说完，她大手一挥，客厅里的人都乌央乌央地朝四面八方散去了，整个别墅楼忙得乱哄哄，像是蚂蚁炸了锅一样。
我的脑子立刻不清醒了，我猛然想到昨晚女导演对我说的那句话：她说这个房子其实不是她的。
我的心变得不安起来，这个房子不是她的，那会是谁的？
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房子里拍戏？
她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我感觉到有点古怪了。
郭霖和张菁都跟在鲁卫东的身旁，不远不近地看着他在表演。
我朝鲁卫东看了看，发现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一个表情都很卖力，这有点不太符合他的常态。
我又看了看郭霖和张菁，这两人都专注地看着鲁卫东，眼睛从未稍离过他片刻。
鲁卫东扮演的男主角正在和一个富婆偷情，两个人在床上深情地拥吻，接着，男主角爬到富婆的身上，一下一下正在用力。
扮演富婆的女人三十多岁，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眼圈画得很重，看起来很俗气。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演戏的这张床就是昨天晚上我和导演睡觉的那张，我一下无法抑制地感到了恶心。
我抬眼看了看女导演的方向，眼神和她撞在了一起，我急忙躲开。
突然，床上的富婆惊叫了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按照剧本里的情节，到最后，她应该在男主角的脸上看到了另一张脸，到那个时候，她才应该表现得很惊恐，可是，剧情应该还没发展到那里啊！
女导演大声地说：“干什么，干什么？怎么搞的？”
女演员依然没有动，呆呆地盯着鲁卫东的脸，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她傻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个女演员，发现她的神情有点儿怪。
过了一会儿，鲁卫东颤巍巍地转头看了看其他人，好像在求助。
我的心里马上就冒出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和张菁对视了一眼，赶紧朝鲁卫东跑过去。
来到他的身旁，我们发现，鲁卫东已经不能动了，像一截木桩子一样定在了女演员的身上，他的眼睛里也充满了巨大的惊恐。
旁边看见了这一幕的工作人员都慌了，大家心里都齐刷刷地冒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恐怖电影拍成真的了。
我和张菁一人一边，把鲁卫东从女演员的身上抬了下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的眼睛好像根本看不见我们，而是穿透了我和张菁的身体，从众多工作人员的脑袋中间朝那个女演员看过去。
我和张菁又来到那个女演员旁边，发现她表情呆滞，眼睛始终望着我的脑袋旁边几公分的位置，我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一人多高的镜子，里面有人的影子在里面晃晃荡荡。
她看见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