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化妆师头戴白色帽子白色口罩,将自己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眼睛间的那条缝隙,听声音似乎还是一个女人。
我没想到干遗体化妆这行的居然还有女人,心说这得有多大的胆子。
那双眼睛既大且清澈明亮,我和她对视了一眼一时间竟然看的都忘了头了。
化妆师接着催促了我一句,“徐小玉的家属,遗体已经化妆完了,麻烦您过来看一眼。”
我连忙应了一声诶,便匆匆赶往化妆间。
化妆间就是一个二十来平方大的地方,东西两边摆放着两张床,其中一张躺着徐小玉的尸体,另外一张床上盖着白布,从白布的弧度上我不难看出这里面也躺着一个尸体。
为了让尸体持续保持着低温的状态,里面的空调温度开的很低,我站在门口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头顶的两排吊扇吱吱呀呀的旋转着,夹带着寒风一股股的袭来,空气中有一股很浓重的潮湿味道。
我往前走了两步,在靠近徐小玉尸体还有三米的距离停了下来,远远的就这么看上一眼。
只见徐小玉的脸基本上已经恢复七八成了,并不像之前那样凹凸不平,眉眼之间略施粉黛,看着还真有点像是她活着时候的样子,有一度让我以为此时的徐小玉并没有死,只是睡着了而已。
我一开始的抱着的希望是想只要徐小玉的脸部至于太难看就行,没想到还给化得有模有样的,这三千块钱总算是没白花。
看了一眼之后我就赶紧从化妆间内退了出来,不料我一时慌张竟然跟女化妆师撞了一个正着。
哐当一声,她手里铁盘坠落到地上,一颗灰白色的珠子滚落到我的脚边。
我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歉说道:“抱歉抱歉,我太莽撞了,你没事吧。”
说着我顺手将脚边的灰白色的珠子捡了起来,此时我的注意力都在化妆师的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手上拿着的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只见化妆师眼睛里的瞳孔在不断的放大,一直盯着我手上的东西看,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讶之色。
此时我才感觉到手上这颗珠子湿滑油腻,低头一看,才发现此时被我拿在手上的竟然是一颗灰白相间的眼球,眼球的底部还连着没有断开的经脉。
当看清楚手上拿着的东西之后,我感觉自己的手就好像是摸到了电门一般,直接就把那颗眼珠给甩了出去,恨不能现在就把自己的手臂给截肢了。
看到我将那颗眼珠甩飞出去之后,化妆师惊讶的高声喊道:“不要啊。”
可是她的声音出现的时候,那颗眼珠已经落在我的右后方的位置,再一次砸在地面上,帅成一滩肉泥。
我隐约可以闻见自己的手掌有些微的腥气,熏得我捂着嘴跑到化妆室外俯身就开始吐了。
吐了一阵之后,我已经将自己的胃部清空了,喉咙依然泛起一阵阵的酸水。
我右手掌心的位置,还残留着一点暗红色的血迹,我赶紧找到最近的厕所,把手伸到水龙头下面就是一阵冲洗,恨不能将自己的掌心的皮肤搓下一层皮来才甘心。
今天也真是日了狗了,怎么还能发生这事。
等我觉得手洗的完全干净了之后,我这才从厕所里出来,头也不回的往告别厅的方向走。
很快工作人员就将徐小玉的尸体给推了出来,简单的告别仪式之后,就将徐小玉的尸体推向焚烧室。
一切都是按照最低的标准来,所以流程并不复杂,遗体送进去焚烧了约莫二十分钟,工作人员就通知我到后边领取骨灰盒了。
我手里捧着骨灰盒,竟然还有点温热感,这感觉好像连里面的骨头都还有焚烧过的余温似的。
我用一块红布将我手里的骨灰盒盖上,带着徐小玉的骨灰离开了火葬场。
虽然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颗被我摔烂的眼珠,可是我的右手掌心总觉得有些发痒,不自觉的会看向我的右手掌。
心里膈应得很。
口袋内已经空空如也,我忙给李勇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先给我转个一千块钱,这钱先从我工资里面扣。
我知道自己都还没上班两天就请假,并且此时还打算预支工资的做法有些过分,但毕竟是老同学应该还有商量的余地,况且此时我也别无他法了。
之前李勇对于我请假的态度就不是很好,我原本以为在预支薪水上还需要揶揄一番,没想到李勇直接就答应了。
态度非常爽快,并且连用途都没问。
挂了电话之后,李勇很快就把钱给我打了过来。
我看着卡里多了两千块钱,没想到这老同学还是挺大方的,可为什么之前偏偏在我请假这个事情上,跟我抹不开面。
带着徐小玉的骨灰盒,我踏上了往山东最快的一趟大巴,一千多公里的路程我选了一个卧铺,随着车体的摇摇晃晃的颠簸我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之中我依稀听见耳边有人说话的声音。
“吴奇哥……吴奇哥……”
我双眼困得都已经睁不开了,只能迷迷糊糊之间回应对方一声诶。
“吴奇哥你得下车了……”
我根本不知道此时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脑门发涨,头脑发昏,整个人像是被那声音给操控了一样,竟然就按照对方所说的那么去做了。
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拿过自己的外套和红色的骨灰盒,摇摇晃晃的走到车门前部,对司机说了一声师傅停车。
司机瞟了我一眼,像是没听见我说的话一样,继续往前开。
“师傅麻烦停车,我要下车……”
“都还没到地方停什么车,这大晚上了荒郊野岭的你下车去哪儿啊,智障。”司机不耐烦的怼了我一句。
“下车,快停车,我要下车!块!不然,我就弄死你!”
我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怒火,使得我不自由主拿起了车头消防栓,朝司机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