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又从走廊里走过去,进了某个病房,没有声音了。
四周很安静,好像回到了混沌的宇宙中,一切都得重头开始,或者一切都在慢慢地结束,只是现在还没有人察觉。
彻底地安静下来了,我转着眼睛朝四周张望,病房外的光从窗户里射进来,微微地,依然能模模糊糊地看见病房里的四周一片惨白。
我做梦了。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来到了我的梦里。
我躺在床上,似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头,于是佝偻着身子,探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外,他拨弄了几下门把手,“啪嗒”一声,门被他轻轻地打开了,我以为是护士来查床。
那个人轻轻地朝我过来了,终于来到了我的前面,我的眼睛猛地睁大,那个老头直直地站在我的前面,脸上带着瘆人的笑。
他的脸贴在我的脸上,眼睛对准了我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说:“我听说明天医院又有一个人要死了,那个人是不是你啊?”
我傻了,呆呆地看着他,心“砰砰砰”地狂跳不止。
他继续笑嘻嘻地说:“刚才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你站在停尸房的门口焦急地等我,你很想见到我,我也一样,也很想立刻见到你,所以我来了!”
我的嘴巴好像不能动,我的身体也好像不能动,此时此刻,我只有听的分。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要见到我,你感到害怕了对不对?你不用怕,我不会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对待你的,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要把你留在停尸房里,让你陪着我,看着我把一个个的尸体推进停尸房,再送上殡仪馆的车,永生永世……”
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永不停息……”
我迷迷瞪瞪地听见他不停地在叹气,他终于要走了,临走之前,他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好了,我得走了,明天我还会来看你的……”
说完,他又慢慢地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终于消失在门外了。
第二天早上,住院部的大楼里果然又死了一个人,据说是死于脑膜炎,昨天晚上还在和他的妻子聊天,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死了,今天早上他的妻子才发现他的尸体已经僵硬了。
我从来没有哪个时候这样急切地想要离开这家医院。
我走到护士站,找到一个护士,我问她:“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出院?”
哪个年轻的护士看了看我,冷冷地说:“这个你得去问医生,我们说的话做不得数!”
我急了:“你们为什么不能决定?”
哪个护士又冷冰冰地说:“我们只是护士!”
于是,我又找到了我的主治医生,我问他:“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哪个医生正在抽烟,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又掸了掸烟头,说:“你还需要再观察几天!”
我不解地说:“我不是已经好了吗?”
医生又打量了我一眼,说:“你好是好了,但是真的得再观察几天!”
我不说话,看着他。
医生又说:“你放心,我们是医生,要为每一个患者的健康负责,等过了这几天,你确实不会再出现不良症状,我们就会同意你出院!”
我无奈地说:“我只是发烧而已!”
那个医生的态度强硬起来,指着门外说:“你看没看见今天抬出去的哪位?脑膜炎,就是因为发烧造成的,你难道也想那样被人抬出去吗?”
我无语了。
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后,我又来到了停尸房前面的草地上,这次,那个老头在停尸房里了。
他远远就看见了我,朝我使劲地挥手,说:“你怎么下来了?”
我回避着他的眼神,低低地说:“我下来走走!”
他忽然变得热情起来,对我招手:“来来来,到我这里来坐坐!”
于是,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他那间小房子,后面就是停尸房,被一道冷冰冰的铁门挡着。
坐下来后,我时不时地朝那到道铁门张望一眼。
他说:“里面什么都没有啦,刚才那个尸体已经被我送走了!”
我吃惊地说:“这么快?”
他淡淡地说:“殡仪馆的人一早就来了,尸体刚停在里面,他们就敲响了我的门!”
“你通知他们了?”我说。
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他们怎么知道有人死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啊……也许是家属通知的……管他呢,只要我拿到回扣就行,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我又朝那道铁门看了一眼,心里总感觉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你在看什么?”老头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又看了看我。
我笑了笑,说:“没什么!”
“你来找我有事吧?”他直奔主题。
我说:“我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会死人的?”
他定定地看着我,终于把眼睛挪开,慢慢地说:“你怎么想问这个?”
“我很好奇,那天你刚刚跟我说第二天会死人,果然,第二天我隔壁病房的人就死了,昨天,你跟我说今天又有人要死了,今天,果然又死了一个人,所以,我……”
我一边说一边严密地注视着他的表情,我发现,我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脸一下就变得不自然了。
“你……你说什么?我昨天跟你说了什么?”
我诧异地说:“不是昨天晚上你跟我说,今天有一个人会死于脑膜炎吗?你亲口跟我说的啊?”
老头的脸色越变越难看:“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我感到越来越迷茫了,盯着他的眼睛说:“昨天晚上,我睡觉了,你来到我的床边,亲口跟我说的!”
老头一下就傻了,呆呆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哦……年轻人,你见到的人不是我!”
这回轮到我吃惊了,我忽然一愣,说:“不是你?”
老头淡淡地说:“不是我,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刚刚才回来,你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