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住在一楼,我们住在二楼,我们正式搬进老张的房子的那天晚上,老张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作为款待,并说这是大家一起生活的第一个夜晚,必须要促膝长谈,把酒言欢。
饭桌上,老张又拿出了自己珍藏已久的好酒和郭霖相互对饮,坦白说,没有哪个房东能像老张这样热情的了。
热辣辣的烈酒下肚后,老张开始有了点儿醉意,他说:“我告诉你们啊,今天我就跟你们开门见山,之前呢,并不是没有人来租我的房,来了很多人,但是都没住长久,都陆陆续续搬走了,他们说我的房子里闹鬼,每天半夜都听见奇怪的声音,我一生气,干脆就不把房子往外租了,我自己住,又大又宽敞,多好!”
我凑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你的房子闹鬼?”
老张说:“对,闹鬼,别人都说是我的亡妻冤魂不散,每天晚上都在我房子里又哭又闹,可是我一次都没有碰到过,你说奇怪不奇怪?”
“别人看到了?”梦瑶问道。
老张又往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倒了一杯酒,抿了抿嘴,说:“是他们自己说听见了,都是些胆小鬼!……我告诉你们啊,你们已经搬进来了,如果你们要走,房租我可不退啊!”
梦瑶说:“我们不走,谁说我们要走了?”
老张说:“不走就好,那你们就踏实住下,别把我房子掀了就行!”
那天晚上,我们都没有听见什么古怪的声音,大家都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房东老张又敲开了我们的房门,我刚睡醒,揉着睡眼给他开的门,老张没有进来,站在门外朝里面张望,他说:“昨天晚上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我回头看了看,梦瑶和郭霖都还没有起床,我说:“没有啊,我们昨晚睡得挺好的!”
老张似乎放心了不少,连连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老张转身下了楼,出去了,我关了门,走到窗前,朝外面看。
老张走到了门口,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回头朝我们的窗户看了看,刚好撞上了我的眼睛,老张又对我笑了笑,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隔壁的一户人家正在翻修房子,机器的声音轰轰隆隆地响,旁边有很多帮忙的人,个个的头上和脸上都沾满了灰尘,在一堆泥土和转头之间忙活,一个灰头土脸的女人一边拣转头一边回头看了看我,又很快转回去了。
这个女人穿着一身劳动布的衣裳,头上包着围裙,脸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的口罩,已经沾满灰土了,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那个女人的一双眼睛让我一惊。
那是谁的眼睛呢?
我想不起来了,我呆呆地盯着那个女人,她正专心致志地干活,再也没有回过头来了。
过了一会儿,郭霖和梦瑶都先后起床走出了房间。
“你在看什么?”梦瑶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问道。
我依然死死地盯着那个女人,说:“我在看那个女人!”
“什么女人?”梦瑶也朝工地那边看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说:“没有啊,哪儿来的女人?”
我的眼睛依然紧紧地跟踪着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她一直都在我的眼睛的注视下,我又指着那个女人说:“她不就在哪儿吗?你没看见?”
梦瑶又在工地上那帮人中间寻找了半天,终于回过头来说:“哪儿来的女人?工地上的都是男人!”
我的身子一下就软了。
这是我们搬来这里后遇见的第一件怪事儿,终于,最后梦瑶和郭霖都没有找到那个女人。
又一天的中午,太阳热辣辣地挂在天上,晴空万里,没有一朵云彩。
郭霖决定在附近找一个门脸开一家纸扎店,于是我们三个人来到附近的菜市口,这里是一条狭窄的街道,人很多,街道上的商铺大多数都是售卖死人用品的,因为离这里三四公里之外就是一家新开的殡仪馆,这家殡仪馆用的是液体燃料,收费比较贵,所以,这条街上卖的东西就水涨船高,也比较贵。
南城的另一面其实还有一家殡仪馆,附近也有一条售卖死人用品的街道,两家殡仪馆经常在各大医院争抢尸源,经常闹得发生肢体冲突,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于是南城的人就形成了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城西的人死后送往位于城西的殡仪馆火化,城南的人死后送往城南的火葬场火化,这样两家殡仪馆就不会在因为死人的事闹不和了。
当然,这两条街也相应地被纳入了两家殡仪馆争抢的范围内。
这条街上生意红火,基本上没有空闲的铺子,我们走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唯一一家空着的,位置又不理想,郭霖思忖再三,终于决定租下哪家店铺,有句老话叫酒香不怕巷子深,这点儿自信郭霖还是有的。
内行人都知道,这些做死人生意的,大多数都只是做一些纸糊的玩意儿,基本上很少有人懂得驱鬼辟邪的手段,如果我们在这条街上扎下根来,郭霖的名声慢慢打出去,到时候生意自然会自己找上门来。
就在签下租赁合同的这天,郭霖自己留在店铺里打理,让我和梦瑶出去置办一些用品,我和梦瑶就去了,前面是一个公交车站,车站的人不多,人与人之间相隔很远,几双眼睛保持着某种戒备。
车很少,等了很久都不见车来,于是我晃着头颅朝四下张望。
路旁站着一个女孩,三四岁的样子,穿着碎花长裙,头上别着一个粉色发箍,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女孩的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布偶玩具,是一只熊仔,熊仔的两只眼睛都是黑色的,在阳光下闪着明亮的光。
她是一个人,她的爸爸妈妈呢?
也许她的爸爸妈妈只是离开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所以让他们的女儿别到处乱跑,乖乖在这里等。
这时候,我看到女孩身后的一个广告牌后面冒出来一个脑袋,是一个头发很密集的平头男人,他嘻嘻地笑着,朝着那个女孩的身后看,也许他就是他的爸爸,他只是在逗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