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不耐烦道:“你说!”
眇目和尚压低了嗓音,说道:“有天夜里,我睡得晚,从伙房经过——济清就睡在伙房边上的小屋里——那天夜里,我瞧见济清的屋里有灯光,而且还有三个人影映在了窗户上,其中一个很矮小,好像还扎着辫子,是个女孩儿!庙里怎么会有女的?我觉得奇怪,就忍不住过去了——结果敲开门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废话!”黄三瞪眼道。
“屋里只有济清和那老头!”
眇目和尚吸了口冷气,又看了看四周,就像防备什么人似的。
然后说道:“我在屋里踅摸了半天,都没发现什么小女孩儿,那屋里还冷呀,阴冷阴冷的,我就赶紧跑了!后来,我跟别人说起这件事,别人还都不相信,都说我是看花眼了,但我一直觉得不对劲儿……
我和黄三面面相觑。
不会再有错了,那老头,一定是那个泼粪的老头!
那小女孩儿的身影,一定是那个鬼丫头!
可济清老和尚和他们又有什么瓜葛呢?
我和黄三本来就不清楚那老头的来头,现在又多了个济清和尚,可他们却全都死了!
不觉之间,我的心头已掠上一丝阴霾——隐隐之中,仿佛有一张大网正朝我们投下,而我们还不知道撒网的人是谁,又为了什么……
“你们说这事儿怪不怪?”眇目和尚道:“虽然我一只眼不济事,可是另一只眼总不会看错吧?明明在外面瞧着有个小姑娘,进去以后怎么就没了呢?”
我和黄三各有心事,都沉默不语,眇目和尚嘟囔了几句,便也住口。
不多时,眇目和尚忽然停住脚步,伸手一指,道:“就是这里了。
这里是大宝禅寺中院西厢,有三四间矮房相连,眇目和尚说有一间是堆放干柴、煤灰的,有一间是存放蔬菜粮食的,有一间是生炉做饭的,再有一间就是济清老和尚的卧室了。
我和黄三挨屋探查,都看的非常仔细,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寻见什么王八乌龟。
柴房里有几个水桶,经眇目和尚辨认,有一个是去年济清放过乌龟的,但瞧上去和寻常的水桶也没有什么两样。
我们把济清老和尚的卧室留到最后去看。眇目和尚说什么也不肯进去,神神叨叨的说不舒服,非要在外面等。
那屋子不大,几乎是环堵萧然,家徒四壁,只有在靠北墙的地方摆放着一张窄小的木板床,此外,别的家具、饰品一概没有。
一件换洗的僧衣挂在墙上,一双布鞋晾晒在窗台上,除了都很破旧之外,便再无别的出奇之处。
“味儿不对。”我凝立片刻,突然摇了摇头,又说了一句,道:“这屋子里的味不对!”
黄三也仔细嗅了嗅,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四周异常干净,床铺整整齐齐,地面毫无杂物,天花板上也几乎是纤尘不染,哪里有什么味道?
黄三忍不住问道:“玄生老弟,你闻到什么味儿了?”
我道:“啥味儿也没闻见!”
黄三惊讶道:“那您说味儿不对?”
“就是什么味儿都没闻见,才不对头!”
我接着道:“一个人住的屋子里,咋会啥味儿都没有?”
而且也太干净了吧?
山上的简陋小屋,没有蚊虫,没有蝼蚁,犄角旮旯里连蛛网都没有,太不正常——除非…
除非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脊背突然有些发寒。
“啊!”
一声尖利的惨叫骤然传来,吓得我和黄三都是一哆嗦。
“走!”
我和黄三都听出来了,那声音是小红的!
她竟然还没有离开大宝禅寺。
外面的眇目和尚也吓得不轻,见我和黄三出来,便白着脸迎了上来,慌里慌张道:“有人在叫……”
声音就在附近,但是叫喊的太过于突兀,急切间并不能分辨出具体位置。
正在我和黄三四处观望的时候,又有几声惨叫传来,或男或女,声音噪杂却清楚,我和黄三转身便往大宝禅寺北苑奔去。
大元禅寺是斜跨山溪,依偎山壁而建,分前院、中院、后院,后院又分东苑、西苑。
其中西苑很大,没有院墙,山壁就是院墙。西苑中花草树木丛生,有竹林,有花圃,有木桥,有藤阁,又有山溪穿流而过,怪石嶙峋,景致清幽……
我和黄三无心欣赏,奔跑甚快,眇目和尚不敢一个人留在原地,大呼小叫的跟在我们后面追。
刚刚穿过竹林,跳过木桥,我们便瞧见一群人朝我们涌来——正是先前那群在庙里闹事的乡民。
我和黄三停住了脚步,站在桥头,看着这群人往跟前跑。
几乎所有人都像是打了败仗一样,各个神情慌乱,争先恐后……小红被几个少女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跑,脸色白的吓人,嘴唇一个劲儿的哆嗦。
“站住!”我大喝一声,如舌绽春雷,惊得四周林鸟乱飞,溃奔的众人也都停了下来。
“一群小赖种们,还没走啊,又干啥坏事了?!”黄三站在桥头,也朝众人怒目而视。
众人呆呆的看着我和黄三,都像是吓傻了似的,没一个吭声的。
“哎呀,累死我了,阿弥陀佛……”眇目和尚喘息着赶了过来,瞧见众人,便一缩头,躲在了我和黄三身后。
我和黄三不怕这群人,庙里的和尚却怕的要命。就算是这群人刚刚放火烧了庙里的大雄宝殿,和尚们也不敢吱声。
“血!”突然有人指向桥下的山溪,惊叫道:“流到这里了!”
“呀——”又有几个少女尖叫起来,各个都怕的五官扭曲。
我往溪水中一看,果然有一抹殷红顺流而下,去势缓慢,渐行渐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连带水腥味,钻进鼻孔,十分的不受用,我不由得脸色一变,望向众人,失声道:“你们杀人了?!”
“快跑!”有人大喊一声,就冲木桥奔了过来,众人纷纷尾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