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太后和龙茉儿,颜子靖挥挥手,令众人退下。
那瑞缓缓起身,几个小内侍将他搀起。
那瑞挥开扶着自己的小内侍,眉峰微动。
几个聪明的小内侍领会其意,将出卖那瑞的小喜子堵了嘴,架去了慎刑司。
那瑞没有跟去,默默退下,站在听不到颜子靖说话的位置。
乾坤殿的小内侍纷纷留下,站在那瑞身后。
当然,站在那瑞身边的还有琼华宫和凤仪殿的管事姑姑和宫女。
他们守在碧波湖边,静静等待他们的主子。
皇后是个识趣的人,确定皇帝没事,便带着凤仪殿的人离开。
于是,湖边只剩下这一双不是璧人的皇帝和贵妃。
守在湖边的,亦只剩下乾坤殿和琼华宫的人。
黎贵妃不知颜子靖的名字,朱唇张张合合,却没说出一个字。
颜子靖轻拍黎贵妃的肩膀,“妹子你放心,害他的人还没得到报应,我不会死。”
黎贵妃微微摇头,“答应我,你在反击时,能不能不作贱自己?”
颜子靖唇边笑容一僵,这具身体是龙御的,黎贵妃心疼。这真是……无端又被喂了一口狗粮。
颜子靖面色微冷,“你何时才能接受他已经死掉的事实?他幼时落水,有惧水的毛病。我占用这具身体,却没有这个毛病。妹子,我不是他。”
黎贵妃没有说话,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脸色愈发苍白,眼底亦愈发失神。
颜子靖为转移黎贵妃的注意力,讲了自己脱险的经历。
听到颜子靖讲话,黎贵妃方从思念龙御的状态里回了神,她抬起头,看向颜子靖的眼神里有了几分焦距。
颜子靖被龙茉儿推下湖以后,在湖里脱下龙袍,悄悄上岸。
他躲在假山边悄悄观察着水里的一切,在看到两个面生的内侍以后,便寻了暗处的龙牙。
他与其中一个龙牙换了衣服,命他易容成自己的模样下湖。
龙牙为护卫皇帝诞生,扮成皇帝对他们来说是必学技能。
那位龙牙扮成龙御的模样游到两个面生的内侍身边,小内侍将他拖上岸,装在麻袋里带走了。
为保证麻袋里那位龙牙的安全,颜子靖令几位龙牙尾随过去见机行事。
“随后的事,你都知道了。”颜子靖道。
“那你这身龙袍…”黎贵妃挑眉。
“龙牙去乾坤殿取的。”
黎贵妃,“……”
所以龙牙的业务原来如此丰富嘛?
黎贵妃只觉得心底的悲伤莫名其妙被洗去了,换成了满心复杂。
气氛古怪间,那瑞走上前来,低声禀告道,“皇上,宁亲王求见,已在乾坤殿恭候多时。”
颜子靖揉了揉眉心。
黎贵妃看向颜子靖,“皇叔进宫何事?”
颜子靖没有回答,只是一脸讳莫如深。
黎贵妃双眼瞪着颜子靖,“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颜子靖本也无心隐瞒,黎贵妃问了,他便将他算计宁亲王的事讲了。
黎贵妃凝眉,“你这是……”
“龙御的死,与千机阁脱不了干系。千机阁号称可知天下事,他们训练出的人能文能武,皆是世间最顶级的探子,更可气的是,他们还做生意,他们的生意遍布大燕。”颜子靖抬头轻叹,“这个千机阁,绝非一时能撼动。”
“可这和皇叔有什么关系?”黎贵妃的眉头愈蹙愈深。
“皇叔的生意同样遍布大燕,对付商人,还是该以商治商。若是千机阁的生意垮了,他们没钱了,便无法作妖了。”
“你想让皇叔和千机阁抢生意?”
“嗯。”颜子靖点头。
“你想皇叔帮你,还传出他不举的消息,这……”
“朕是皇帝,可以召见任何人,也因为朕是皇帝,不可随意召见人。我若召见皇叔,不知会被言官传成什么样,人言可畏。皇叔一门心思经商,从不上朝,也不入宫,我若不使些手段,他怎肯进宫见我?”
“你,你原是打的这个主意。”黎贵妃秀眉微皱,“可是皇叔素来恬淡,不喜争权斗势,你要他帮你,怕是……”
“他不会帮我,却会帮你。”颜子靖拍了拍黎贵妃的肩膀。
黎贵妃,“???!!!”
“去宁亲王身边,你可愿?”颜子靖道。
“你要我去拉拢宁亲王?”黎贵妃恍然大悟。
颜子靖点头。
“我愿意。”黎贵妃道,“只要能让害他的人死无葬身之地,我做什么都愿意,只是皇叔那么顽固的人,我能拉拢他么?”
“你放心,除了你,没有别人能拉拢皇叔。”颜子靖道。
黎贵妃凝眉思考了一会儿,想不通所以然,便催道,“皇叔还在乾坤殿等你,你且先去吧,我回琼华宫等你消息。”
“好。”
——
半盏茶后,乾坤殿。
宁亲王逗着鸟笼里的鹦鹉,心底酸水翻腾。
这只鹦鹉是琉璃腰牡丹鹦鹉,他精心挑选赠予黎贵妃。
皇宫冰冷,他不能伴她左右,唯有赠物寄相思。
却不想,龙御将它养在了乾坤殿,这臭小子!
愤愤不平的宁亲王没过多久便等到那个臭小子。
那位臭小子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宁亲王,“……”
宁亲王脸色渐渐黑沉下去,世界上最难过的莫过于你的情敌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对他无可奈何。
颜子靖笑眯眯地开口,“皇叔许久不曾进宫,此次进宫,定有喜事相禀。”
宁亲王,“……”本王脸色如此难看,像有喜事嘛?
而且,龙御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病得奄奄一息,需要寻找民间神医吗?怎么红光满面的?这像病入膏肓的人么?
所以龙御其实是装病?目的只是为了让他背上不举的名声?
宁亲王只觉得血液翻腾,他垂下眼眸,不行,他若再盯着龙御看,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失去理智刺杀皇帝。
不久前他匆匆进宫,发现好多锦鳞卫涌入御花园。
他知道后宫出了事,却没去御花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留在乾坤殿逗鹦鹉。
他在宫里长大,看惯了争斗,也惯了明哲保身。
只要那些腌臜事烧不到他,他便不愿多管,只需等到风浪平息即可。
只是这次,宁亲王兀自咬牙。
龙御是在拿他老人家死守了二十五年的清白在开玩笑!
宁亲王不想忍了,他再忍下去一定会被龙御放的这把无名火烧得骨头渣儿都不剩。
“皇叔?”颜子靖见宁亲王只顾着想事没有答话,十分体贴地出声提醒。
宁亲王后知后觉,十分不情愿地行了君臣礼。
“皇叔快起。”颜子靖将宁亲王扶起来。
宁亲王却不肯起身。
“皇叔,你这是何意?”
“皇上,臣可曾触犯大燕律法?”
“皇叔多年不曾上朝,闲赋在家,经商为业,本本分分,自是不曾触犯律法。皇叔何来此问?莫不是提醒朕,您未有大过?皇叔,朕自登基以来,为大燕国事兢兢业业,自问行事磊落。皇叔今日所言,是觉得朕会暗中对你出手么?”
宁亲王,“……”嗨呀!这臭小子懂不懂行话?宫里的事能明着说出来吗?肯定不能啊!在宫里说话一定要说的模棱两可才好故作高深啊。
想到这里,宁亲王气得肝疼,龙御将所有话都提到明面上,他原先准备的那套话不适合说了。
在宁亲王静心思考时,笼上的鹦鹉张开嘴巴,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你个瓜皮!”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宁亲王心花怒放,不愧是他养过的鹦鹉,说得真好!龙御就是个瓜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