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楼梯上传来一个穿着皮鞋的脚步声,一个年轻人从楼下走了上来,年纪看起来和诗宇差不了多少,可身上的戾气比错金还重,他极有眼色的倒退出去。
“是谁引他们来的?”女人问道,
“不重要,反正他们早晚都会来的,不过比我预料的稍微提前了一点儿,”
“这一路上都是龙潭虎穴,你们一定要小心。”女人的目光晦暗不清。以她的个性,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却好像对这个人非常的忌讳,
“你放心,甲木萨冒险回来可不是为了吃枪子儿的。”
脚下的河水不到膝盖的深度,在月色中缓缓流淌,波光粼粼,水光潋滟,
——前方不远处,一个男子把裤腿挽起来,坐在河堤边,赤裸的双脚放进冰冷的湖水中,湖面上渐渐泛起一片血红色……
“井岩,辛苦你了,没想到潜入夜莺废弃的老窝会这么危险,”
说话的男子背靠在树上,点燃的手里的烟,星点的火光像是照亮了一大片黑暗,他正是失踪已久的北野。
“你家不会上锁的吗?”
“…………”
井岩淡淡道:“我只是担心他们有危险而已,花业城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是啊,不过现在已经有肖错金了,他不会放着特勤处不管的,你再着急也没办法,咱俩都在公安内网通缉令上呢,身上还背着解音的谋杀案,畏罪潜逃,回去就是无期徒刑,不用找了。”
北野看着他,井岩回头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他把自己拖下水的,这话说的还那么理所应当,真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井岩默默把脚收回去,钻进车里,竟然躺下,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去闭目养神起来,
“…………”
“你倒是给我腾点儿地方啊。”
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排查排查,安宁陪着当地的户籍警,姚诺尝试黑掉了森歌教育的主机系统,监控摄像,梳理人物关系,砚然看着现场拍的照片,咬着笔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总觉得这些照片有点不对劲儿。”一硕说道,
“怎么说?”
“姚诺说这个午托班的主理人很有可能参与地下人口买卖,而这些孩子错金并没有在当地的户籍系统里查到,所以有可能是买来的。”砚然看着电脑上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嗯”
“所以他们的表情显得很拘谨,因为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情况下,但是你看诗琪和诗宇,”
“他们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显得很随意。”砚然说道,
“没错,可当我们到的时候,诗琪在花业成监管下显得非常紧张,甚至已经到了畏惧的地步。”
“而且她的手腕上有伤,”韩慕走过来,手里拿着刚洗出来的照片,这是他在跟诗宇对话时,身上藏着的摄像机拍下来的。
“他手腕上的伤已经不怎么明显了,但是因为他太白了,所以就显得尤其违和。”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韩慕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有些咬牙切齿。
“咳咳……把小仓库的照片给我看一下。”砚然接过照片,
“你看这个像不像手铐?”他指着木柱子上铁链尽头的东西,
“呃……这不是个半截儿的绳子吗?”
“那个银色的是他的搭扣。”
……众人突然一阵恶寒,这种东西只在扫黄打非的办公室里出现过,现在想起来还真是。
看安宁迷茫的样子,砚然抽出自己的皮带,解开搭扣,把另外一头伸进去用力一拉,手腕立刻红了一片,
“手腕上的青紫痕的宽度和皮带的宽度差不多,其他的确定不了,但是非法囚禁是跑不了了。韩队,现在可以申请逮捕令了。”
韩慕点点头,出去打了一通电话
“骆远,你跟着肖警官一块儿去。”
“是。”
“都十点了,吃个饭吧,这两天我们都在这儿住,听说他们的自助餐超好的,24小时呢~”
安宁说道,她这几天减肥,本来都没吃多少东西,一路颠簸,现在更难受了,
“好,你们先去,吃完带杯咖啡回来。”砚然掏出卡,递给安宁,
她也欣然接受了,
“砚然?你怎么不去呢?”韩慕问道,他的声音很轻。注视着的眼中带着心疼,
“我还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那你说给我听听,说不定一说就能想通了呢。”韩慕知道,安慰对她来说并没有用,她是一个如果这件事情解决不了就永远睡不好的人。
“从头到尾似乎都有一个人来指引我们去这些地方,包括这些抢劫案也是,在森歌午托班里面发掘到的东西远比两个劫匪重要多了,这是其一。”
“其二,甲木萨是个白手起家的生意人,和错金的经历差不了多少,甚至更小就开始掌握他父亲手中的路线了,”
“对。”
“按说这样的人,就算是有相信的人,也应该是他们家族内部的,就算有外人想插手业务,也只能在外围做些“脏活””
韩慕没有接下去,他开始认认真真的听,
“我们得到第一张夜莺的照片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拍摄的,说明我们的内线只在外线而已,可从到现在为止,我们发现的不少事情,包括毒品小作坊,码头交易都是由夜莺代替,或者假手于人做的,而冒险金内地,就要最好随时挨枪子的准备,我很想不通为什么,”
“或许是他担心有危险呐。”
“他不是一个怕死的人,没上过多长时间学,但是在十几岁已经能掌握各种化学方程式,把他父亲曾经走过的运毒路线全都亲自走了一遍,甚至为了取代他父亲和哥哥的位置,暗中把所有有说话权的元老都偷偷“换”了一遍,连狗都不剩那种。”
“除非他来内地有别的目的。”砚然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韩慕突然问道,他和甲木萨打过几次交道,连警方得到的消息都是星星点点的,
砚然叹了口气,她这段时间已经精疲力尽了,北野说的没错,她确实很容易相信别人的“小公主”,不是一个喜欢动脑的人,在这种事情上,还不如井岩能够集中注意力。
“之前有一个叫钉子的内线,行动能力和伪装能力都很强,他会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和卧底上位当做第一目标,所以算是比较接近权力内部中心的,他给的消息几乎是很少很少的,但是都很重要,为了能长长久久的卧底着想,可惜啊……”
“可惜啊……”
她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可长时间的工作换来了一阵眩晕。
“小心点!”
一硕手中捧了一碗泡面,加了些青菜,煎了一个荷包蛋,还放了几片羊肉,在冰冷的房间里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也足够的温暖。
“你多长时间没睡觉了?不能为了井岩沉冤昭雪。连命都不要了”熟练的拿起毯子,顺手披到她身上,
“…………”,砚然心里咯噔一下,从井岩和北野失踪开始,虽然表面上显得毫不在意,内心对他们两人的安危也是非常信任,但是说完全不放在心上,也是假的。
“你何苦要那么在意在一个变态杀手的想法呢?等我把他抓到了,帮你把脑壳给他撬开。”
砚然抬起头,突然笑了,“……谢谢。”
“我们都在这儿,你先睡一觉吧,睡一觉甲木萨又不会跑了,反正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抓不到。”
“…………”
她带上帽子,趴在桌子上,听话的闭眼睛,不一会儿,呼吸声逐渐平稳起来。长长的睫毛跟着呼吸微微颤抖,
“韩队!”还不到五分钟,安宁兴冲冲的跑进来,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好多东西,甜点,饮料,小笼包,炒饭。甚至连鱼都拿上来了
“我给你们带来吃的了。”
一硕连忙把手指比在嘴唇前,做出一个嘘的姿势。
“哦哦,”安宁捂着嘴,蹑手蹑脚的走到旁边,把饭都放在桌子上。
“韩队,骆远那里发来照片了,他们已经逮捕花业成,诗琪和诗宇被送往最近的医院接受身体检查了,”
把电脑转过去,一张画面冲击着他们的视网膜,诗宇正侧着脸,对着医生微笑,
“所以,真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像吧,”
姚诺感叹一声,阳光下少年的侧脸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下颔线笔直的向下,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眼睛上方还有一颗痣,简直和砚然一模一样,
如果说诗琪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质,诗宇身上就是熟悉的硬件了,这就是传说中美人都是相似的吗?
“靠,”
一硕愣了一下,这才突然反应过来,那瞬间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连忙扑向那些放在桌子上的照片,
“眼睛,”
“鼻子,”果然,就听得一硕说道:“没错,就是这样的。”
“……你干嘛呢?”几人围过去,一人拿着一个照片。
“你看这个女孩脸上的痣。”
“还有还有还有他的鼻子。”
“还真是啊……”骆远看着已经熟睡的砚然,恨不得上手摸一下。
他们终于知道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了,这些照片上的孩子,除此个头和年龄性别区别大之外,某些地方简直和砚然是一模一样,他们顿时脊背一阵发凉。
“井岩身上还有纹身,”
姚诺突然想起来在仁爱医院时,井岩背后若隐若现的纹身。“所以他的关键词里要的是没有纹身的适龄少年,”
“但是他们的都去哪儿了?”安宁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从他们踏进森歌午托班,见到花业成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丝毫迹象表明,花业成认识砚然,
要不然,他就是演的,要不然,这些人就根本不是他想要找的,而是专门有一个人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要他帮忙找的。
“一硕,给肖错金打电话……不,你亲自去,看好花业成,绝对不能让他发生任何差错。”
韩慕看着砚然,心想着她比自己原来想象的更强大,换了砚然的思维考虑,既然背后有手一直推动他们,始终在一个被动的位置上,那这一次就主动一回,比他们更快一步,
新田市局
一硕急匆匆地推开审讯室的铁门,肖错金正坐在透过单面玻璃,观察花业成,他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手指在桌子焦躁的敲来敲去,
“这就开始了?”错金应声回头,“审讯员还没来呢,要不你先走一波。”
“不着急,就算不用审讯员,他以后一会儿也会说的”一硕冷笑一声,“让里面把冷气打开开的越足越好,”
“哈?”
他按下麦克风,开口冷冷的说道,“实验室里翻出来那些毒品是不是你的?”
“什么毒品我真的不知道啊。”花业成满脸无辜。
“不知道?好。”
一硕关上麦克风,点点头,看向错金,
“先把他放这儿吧,什么要求?别满足他,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张嘴的。”
“为啥?”
“焦躁不安,一直打哈欠,眼神迷离,牙齿疏松,后侧发黑,身姿懒散,是个瘾君子没跑了,等他毒瘾犯了的时候,打断骨头连着筋,他说不定给你能说出一窝来。”
“……”错金明白了肖老太太为什么刻意请他们来辅助办案,
一硕的眉头从酒店里出来到现在。再就没舒展过,面沉如水,双臂抱着,眼里是很久没休息产生的血丝,他望着虚空中漂浮的尘埃,脑海里出现了刚才看的那些照片,那些买来的孩子都是严格以砚然为原型挑的。硬件或多或少都有相似的地方,毋庸置疑的是,甲木萨从前见过砚然,对她产生了某种情结,那这些孩子会是寄托情感的一种工具吗?
错金揉了揉鼻子,从屋里走出来,太压抑了,一硕这个人就是这样,在进行高强度工作的时候,总是给身边人一些莫名其妙的压力。
“那个……你要看一下诗琪和诗宇吗?”他指了指那边的电视,
一硕点点头,
两人虽然都处于温暖安全的病房里,诗宇对护士的笑容拘谨而畏惧,甚至是在讨好意味的,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寄人篱下,而且还不知道这种安全的情况能维持多长时间,花业成会不会再次找来,这是一件正常的情况。
“你在看啥呢?”一硕注意到错金又开始啃手指。
“花诗琪,”
她对面站着一个全副武装,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医生,笑意温柔,流露出一种与往日完全不同的神采。
“她确实笑的让人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