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硕站在房间中环视周遭,挽起袖子,半跪在脏兮兮的地上,也不注意手腕上名贵的表,开始摸索附近的地砖,
咔啦——
一声轻响,手中的地砖有些微微松动的痕迹,他用力往外一拔,果然,里面是中空夹层,
诗琪的脸颊苍白到几近透明,听见推门声时,她转过头,冲门口的人笑成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姐姐你来啦,诗宇回来了吗?”
砚然的目光与少女隔空对视,忽而笑起来,“我刚从办公室那过来,韩队正在问他,倒是你……”
她上去就要拉诗琪的手,被轻快敏捷地避开,纤瘦白皙的手腕上青紫色的痕迹异常显眼,原本靠在门边的男人立马强硬地插进了两人之间之前:“有什么话好好说,”
“你是哪位,”
“我是她的叔叔,也是监护人,花业成,”
她没有继续坚持,花业成的手很结实,丝毫没有着虚掩的意思,他是实实在在的用力,不让靠近,
明明屋里开着暖气,空气却似乎凝结成冰,侵蚀着人的每一寸骨髓,
“哥哥,你们是干嘛的呀,”
姚诺和骆远正蹲在门口玩围棋,一个不过7.8岁的小胖孩跑过来,目光一直盯着放在车前盖上的棒棒糖,
“可乐味的,来一根,”姚诺撕开给他,小孩也不客气,接过棒棒糖,一屁股坐在两人身边,
“你是这儿的?”
“昂,”
“几岁了?”
“八岁了,我上三年级,”
“你这营养过剩了啊,”骆远拍了拍他软乎乎的小肚皮,还挺有弹性,
就算小孩再小,也能听得懂好赖话,听到这儿,立刻起身换了,一屁股换到姚诺身边,
看他玩得入迷,小孩也探过头去,
“不对不对,哥哥不能下这儿,”一只小胖手伸过去,轻轻点了几下,
Win——
!!!
姚诺不可思议的回过头,像他这种注册了一年,还是青铜级选手来说,简直就是
“来来,你试试我的试试我的。”
骆远的围棋一直他的强项,他也不敢相信一个三年级的小屁孩儿能打赢自己,绝对是个意外事件。
小胖一脸不服气的接过手机,不用他教,找到了自动匹配,不到五分钟,连赢3子。
…………
…………
“做这种小游戏的人一般都有套路的,”小胖插着腰,拍拍屁股上的土,一副骄傲的样子。
“真的,你们别不信啊,”
“那你会把已经格式化的U盘恢复吗?”姚诺递给他一个U盘,还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骆远对这种欺负小孩的行为,摇了摇头,继续抠手机,
“那我给你修好了,你给我买QQ糖吃,”
“好,”
小胖子蹲在一边专注地操控电脑,姚诺则是跟着他身后,看他的每一步。
宽敞明亮的会客厅里,韩慕和一个高中生相对而坐,
诗宇坐在沙发上,双手乖乖放在膝盖上,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不自觉的乱瞟,
“别担心,放松一点,”安宁抚慰道,把照片递给他,
“这是你的校服吗?”
“对。”他的声音小到几乎很努力才能听清,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
“……”少年嗫嚅了一会儿,目光不自觉的看向罗阿姨,虽然韩慕尝试过给她赶出去,但她一口一个监护人,
“罗阿姨,我有点事儿想问问你,”安宁猛的把她搂过去,
“诶?你干什么,我是诗宇监护人,我”
哗啦——
两人拉扯中,安宁“柔弱”的被她推倒,正好“无意间”打翻了两米高的鱼缸,水洒了一地,地上几条可怜的鱼还在扑腾,
……
……
“阿姨,走吧,走吧,我们把他清理一下哈。”
安宁半拉半推的带着她离开了会客厅,随手将门狠狠关上,整个会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听你们老师说,校服每季都会发新的,旧的会被回收掉,一人一套,这一季新的还没发。”韩慕翘着二郎腿,直直的看着他,这孩子年纪不大,可长得高鼻梁大眼睛,就算是怯懦的垂下眼睛,又长又密的睫毛又给他蒙上了一层滤镜,也不知道会成为谁的青春,
“我上周去了一趟电子厂,衣服可能丢在那儿了,”
“上电子厂打工,穿定制校服,你觉得是我傻还是老板傻?雇佣未成年,”
“真的,我没骗你。”胆小的性格加上强势的逼问让本就心理脆弱的诗宇已经快崩溃了,一着急,就扒住韩慕的手腕,露出一截袖子。胳膊上贴着一张纱布,
“他们不相信我是佩云的学生,我就专门把校服穿过去了,结果还……还丢了。”
…………
韩慕实在不理解当代青少年的脑回路,
“你把电子厂的位置给我,那天在所有人的名单拟一份给我,还有当时的时间,”
“好好好。”
一硕站在小屋旁边和几个技侦组成员一起。戴着物证手套,进了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就是一个小仓库,果不其然,技侦组摸到不少被包住的药丸。
而他则是逐一打开所有的抽屉,抽屉里基本都空空如也,一拉开,霉味扑鼻而来,
一硕的目光落在刚才的中空夹层里,那里还没来得及检查,便走上前去,打开了木质中空加层,晃了晃,
那盒子里好像有一个本儿,垫起来沉甸甸的,用一把已经生锈的铁锁锁住。
一硕也懒的再去找钥匙,就借了一把大钳子,用力剪下去。
“嘿!”
里面是一本相册,上面都是像诗琪诗宇这么大的孩子,穿着破旧的衣服,目光呆滞的看着相机,
照片后面没有名字,也没有地点,只有一排日期,
一硕翻看着照片,跃入眼帘的竟然是薛诗琪,她和前几张那些拘谨的孩子不太一样,虽然没有那么明显的笑意,可神情放松,显得灵动不少,
简直和楼上的少女判若两人,而且看着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一硕将这些照片整理好,收起来交给技侦部,刚一打开门,正好碰到砚然从楼上下来,韩慕也打开门,和诗宇说说笑笑,少年站在阳光下,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长衫,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微微上扬,干净的宛如一汪湖水,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是最美好的存在,
骆远还有小胖子蹲在路边,旁边摆了一地的糖果,小胖子嘴里叼着一个,手里还拿了一个,兜里塞得满满当当,捧着姚诺的电脑不舍得撒手,
“各位这就要走了吗?”
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花业成缓缓踱步而出,韩慕他们下意识的挡在前面,
“我们回去整理一下材料,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东西,”他看向一硕手里的物证袋,透明袋子里的照片让他瞳孔一震。
“除了那袋东西,其他的你们都可以带走。”
“几张照片,花先生怎么这么紧张?”
“您说的对,这几张照片是家父留下来的,对我们来说很有价值,我希望你们可以如数奉还。”
话落,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群带着土枪的人包围了整个院子。
“韩队长,有句话叫强龙难压地头蛇。”他说道,“几张照片而已,其他的你们都可以带走。”
骆远掏出对讲机发现周围的信号已经被屏蔽了,这才想起来,这里是新田,是个家家户户有猎枪的地方,小胖子紧紧抱住姚诺的大腿,连泡泡糖都不嚼,
前来支援的几人都是附近技侦人员,肩不能提手,手不能抗,此刻正蹲在一硕身后,
砚然把安宁拢在身边,暗自握紧拳头。
韩慕示意一硕,让他把照片放下,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是干嘛呢,花业成,”
“小金爷?”其中一人说道,
是错金,他孤身从一辆路虎肌肉车下来,西装笔挺,带着墨镜,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也没有穿警服,
“我没死,你很惊讶吧,”
花业成眼珠直直的瞪着他,突然古怪的一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对特勤处的众人来说有些似曾相识,
“什么意思我想你很清楚,不是专门花了3百万买我的命吗?说实话,张家当家人300万是不是太少了,喏,门口那辆车都比你的命值钱,”
“你……我没有叫别人杀你!”
错金从兜里掏出手机,里面赫然响起了花业成的声音,
“……事成之后给你3百万,离开这儿,我会保你平安,”
错金眼底闪烁着嘲弄,
“你拿的出3百万吗?一个花家的旁支左系,”
“谋杀当家人,你说,如果花老爷子知道了,会不会剁掉你的手,不对,他可能都不会记得你是谁。”
花家和张家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张家可以随意通婚,自由恋爱,凭本事当家,而花家几乎都必须是主家内通婚,男子当家,生意也只由长子接手,内外族算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肖错金,你向来不会干涉其他家族,而且就带那么几个人,敢在我这儿动手吗?”
“我的人本事不大,对于你们这几个,够了,”
错金瞳孔一凛,下一瞬,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木椅,
呼——
周围的人蠢蠢欲动,准备一拥而上,韩慕甚至听到了保险栓被打开的声音,
“我看谁敢乱动!”
错金身后的几辆车的车窗纷纷落下,只露出机关枪黑洞洞的枪口,虽然不多,但是皆为正规配置,
花业成大半边身体,都微微战栗着,手筋骨突突颤抖,
但错金毫不在意,仿佛没看见,他就这么盯着他充满血丝的瞳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过去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不代表我没有任何脾气,如果我是以张家当家人来的,你的两只手,可就保不住了。”
花业成愣在原地,因为错金眼中的杀气绝不是装出来的,这是他第一次和错金打交道,他原以为12岁当家,不过是个人人可以拿捏的软柿子,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四大家族中最难啃的硬骨头,
“花哥,花哥?小金爷走了。”
“……我们来日方长。”花业成自持理亏,不出意外,大批警力就会很快到来,如此,他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去给上面说,警察来过了。”
“是。”
等一行人回到车上,错金正在门外打电话,
“阿炳,把和花家的所有生意全部中断,损失张家全数奉还,”
“是,小金爷。”
“…………”车上一片寂静,
“咳咳,那个,肖警官,刚才听你说什么家族,生意什么的,损失要不由我们警局报一部分吧。”
“害,不要紧,”他挥了挥手,“花家提供的货质量早就不如从前了,正好趁这个机会也跟他断了。”
货……
特勤组众人也许患上了创伤应激后遗症一提到这个字,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不不,你们别瞎想,是这样的,我们家经营着一家中医院,花家会提供某些边境的珍稀药材。”
“哦~”
大家都不约而同一副了然的神情,有钱人家的生活果然是凡人理解不了的。
“那他不会来报复你吗?”安宁受诸多宫斗剧的熏陶,尤其是《甄嬛传》,提出了这个很有道理的问题,
“会啊,不过他一个旁支,掀不起多大的波浪来。”错金笑了笑,“你们还会再来吗?”
“会。”
一硕把手机递给他,里面是照片,
“这些人你能查到吗?”
“……”他皱了一会儿眉头,“应该没什么问题,我给户籍警已经发过去。你们找个人对接吧。”
“我来我来,之前是户籍警的。”安宁恨不得把手举起来,
“还有什么吗?”
“关于抢劫案没查到多少,那小孩只给我看一个电子厂的地址,但是他们还有可能有一个毒工厂,”韩慕说道,“也有虐待儿童的嫌疑。”
“那为什么没有当场逮捕花业成呢?”
“呃……注册这个午托班的人不是花业成,是一个国外的资助人,ID很难查到,所以不能确认是不是他。”
………
错金似乎很不理解,“那你们就这样走了,如果他跑了怎么办,这个没照到另外一个又跑了,两头跑岂不是很辛苦吗?”
……韩慕似乎找到了特勤组用油量超技侦组2倍的原因,可是没有证据构不成犯罪,已经没有理由监视他。
“喂,阿炳,你去森歌派几个人看着花业成,别让他跑了,而且注意着诗琪和诗宇,如果一旦有任何情况出现,立刻给我打电话。”
“需要带装备吗?”
“就带自己的吧,警局可以临时调动的太少。”
“…………”
几人走后,二楼的玻璃窗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倩影,眼中褪去了怯懦,换上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神态。
“他们把东西拿走了。”
“随他去吧,”女人扬起下巴,“有意思,看来是有人刻意请他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