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慕下意识看了坐在旁边的砚然,她正摩挲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关系,过两天省里会开机密会议,就是研究TY199的,一有消息就立刻告诉你。”老局长叹了口气,“今天是元宵节,局里发的福利。”
桌面上被扔了几袋速冻元宵。
“……”
“……”
“……”
韩慕本来想吐槽一句,但看着局长那张满面愁容的脸,又把话憋了回去,只能默默打开某黄色外卖软件,
“老大,有人发布耶赛的追杀令了。”
姚诺抱着电脑,往韩慕面前猛地一放,
“最新消息,发布时间二十二小时前,还定位不到地址,您看。”
屏幕正中是一张清晰的蓝底照片,那个人的年纪看着不过20,30岁,长相温和、眉眼间的形状都很标准,仔细看才能看出东南亚血统,鲜红的唇瓣微微上扬,就像在大学毕业照里的校草一样,还带着青涩,没有一丝血腥气,
悬赏人是一排乱码,连公安内网也查不到,
“……老大,他是不是整容了?”安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的人就算站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是甲木萨,她也会认为这就是不折不扣的中二少年,
“几年前他长得比现在还清秀呢,”韩慕摇摇头,“所以说安宁同志,不要以貌取人。”
啪
厨房的电灯应声亮起,照亮了整间屋子,
一大锅水在火上慢吞吞的咕噜着,北野拆开速冻汤圆,一整袋全放进去,等着再一次烧开,这时门外传来服务员的声音,
“有人在吗?”
“稍等。”北野还没来得及关火,连忙抓起一件外套穿在身上,打开门,屋外是宽阔狭长的走廊,一个服务员打扮的男子费劲的提起一个密码箱,
“刚才有一位男士要我把这个给您,”
“谢谢。”
砰——
大门又在服务生面前狠狠关上,差点砸到他的鼻子,
北野关上门,起身拉上黑色的窗帘,床头堆着血迹干涸发黑的绷带,屋子里充斥着消毒水和烟味,
他把箱子放在大床上,输入几个密码,箱子应声打开,
里面终于露出了几件必需品,
配枪,两梭弹夹,伸缩匕首,以及防弹衣。
他打开电视,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把配枪拆开,子弹也从弹夹中抠出来,一样一样检查完毕之后,又组装起来,把防弹衣穿在衬衣里,匕首放在腰上,配枪别在皮带上,
锅里的元宵已经煮浓了,他只好给自己盛了一碗芝麻糊,里面还混着几张糯米皮,然后端到桌子前,专心致志的看着电视上演的小品,
“诶呀,困死我了……”安宁伸了个懒腰,她熬一整夜,翻看了这段时间所有的户籍资料,把新来的住户做了个整理,终于可以松口气,外面已经传来了早餐店的吆喝声,
她伸脚踹了踹。躺在旁边已经睡得不知天昏地暗的秀秀,示意他腾个位置。
几个人互相依靠着,井岩觉得头疼,便想出去透透气,深蓝色的公安局大楼矗立在阳光之下,那种蓝色澄静的像是只存在于天空之上,高悬的警徽神圣肃穆。
不知为何,他不由自主产生了恐惧感,好像下一秒就会掉下来砸到他一样,声音在耳膜中不断扭曲变形,成为了一种诡异的电波,
四周仿佛散落着点点星光,井岩痛苦的扶着一边的树干,眼前的画面也变得模糊起来,
有蛇的山洞,褐色衣服上有血,满是机关的走了,还有坚硬的牢笼。
“…………”
韩慕正大包小包的从外边买了早餐回来,微弱的声音从树后面传出。
“井岩?来人呐!!!快来人!!”韩慕连忙把东西放在地上。
他将井岩背在身上,只听身后人淡淡道,“别管我了……我会拖累你们……”
韩慕心下一凉,这句话显然不是对他说的,
“赶紧闭嘴,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冲他骂道,
井岩仍然带着微笑,头却缓缓垂下来,恍惚中,仿佛看见不少人从那个小小的玻璃门里出来,他闭上眼睛,像是在休息,但是四周已经是一片寂静了。
不到七点的时间,除了特勤处和值班的几个民警,医务室里的人一个没在,韩慕正准备拉着他去人民医院,但是脑海里浮现出了周副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有什么问题最好在医务室里解决,
“安宁,袁医生在哪儿住?”
“啊?对,医院后面家属楼1单元402。”昨天晚上刚刚复习了一遍,几乎都不用回想。
“一硕,”他把车钥匙扔过去,“把人带过来,越快越好。”
“好。”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井岩送进医务室,钥匙还在张医生手里,骆远正准备抬脚踹开,秀秀却拔掉安宁发卡,熟练的在钥匙孔里扭了几下,
咔哒——
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公安局的宁静终究被打破,井岩昏迷的时间并不长,当他悠悠转醒的时候,周围只剩下了袁青青和韩慕,
他扑闪了几下睫毛,看清面前的人,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韩队。”
井岩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韩慕看他作势起身,连忙将他又按回去。
“韩队,看起来井岩的逆行性遗忘症快好了,”
袁青青掰开他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他……刚才是不是叫我名字了?”韩慕耳朵轰轰直响,思维完全一片空白,
“井岩,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差点被处分的时候。”
“……嗯。”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周洋家说警局闹事的时候,我不分青红皂白把别人打了一顿。”
“对啊,幸好韩队还给你兜着。”
不知何时砚然几人已经进屋了,双手紧紧按在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轻柔地说,
“阿岩呐~”
“郝主任,”井岩探出头,以极其可爱的幅度朝他挥挥手,
郝苟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提着一盒子排骨汤,表情空白,瞳孔地震。
“郝主任,你干嘛呢?”韩慕拿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郝苟把他的手拍下去,下一刻,做出了令所有人最震惊的动作,也是大半个冬天里养成的习惯——伸手撩开了他的毛衣,
“红色秋衣……没错,是我们家阿岩呐,乖乖啊,你想起我了啊,”
井岩不动声色把黑色毛衣盖住,“……辛苦了,郝主任。”镇定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自从你脑子不好使之后,几乎每个人还得向你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可难为了郝主任。”
“但是武力值暴增啊。那腿踢得,肘击,还有腰……啧啧啧”姚诺越说越上头,而众人的表情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是啊,托你的福,井岩还欠了一屁股债。”安宁白了他一眼,
井岩的表情从头到尾:“???!!!!!!!”
韩慕本来是想给他一个缓和的时间,万万没想到的是东一嘴西一嘴的,把可怜孩子绑在病床上震撼他全家。
井岩终于笑了笑,但显得非常疲惫,“所以还是得好好干活,还债。”
他还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上身裹得严严实实,勾勒出精瘦的肌肉,脸和手上的皮肤都是冷白皮,
“韩队”井岩沉吟片刻,终于说道,“我可以给你请个假吗?半天就好,我想睡一觉。”
周围几个人都登时一愣,睡一觉,不管他有没有失忆,从来没有提过这个条件。
“没问题,砚然,你送他回去吧,休息一天,”
“会休息也是一件好……事”砚然扶起他的动作突然微微一停,抬眼向窗外瞥去。
玻璃被擦的干干净净,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去,
一只熟悉的手掌压住了她的手,四目相对。井岩短促地笑了声
“姐,你踩着我鞋了。”
“啊?不好意思啊,”砚然后退了一步,高跟鞋正好踩到另一只脚上,踩得他险些骨折,
“那韩队,我先送他回去,一会儿就回来。”
“好。”
井岩钻进车门,白色沃尔沃车灯发动,缓缓驶出了公安局,车胎碾过地上的枯树枝,正是新旧交替的季节,
“刚才那个人从我被推进病房的时候就在那里了,”
半晌井岩淡淡说道,“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我没有仔细看。”
井岩向后靠在椅背上,脸色在光影中晦暗不清,
红色车尾灯消失在水泥路尽头,巡警开着小车在附近转悠,
韩慕收回目光,转过身去,医务室后有一片电动车摩托车棚,除了下班时间,很少有人去,一阵风吹过,不知道什么东西触发了警报声,响了一片,
韩慕突然回头,直直的盯着三人高的院墙,然后助跑数步,一个上墙,动作干净利落,
砰——
轻盈的落地,一抬头,眼前空空荡荡,风卷起几片树叶,弯弯曲曲的小路尽头是家属院,
“哗哗”
几只受惊的麻雀飞过,他弯下腰来,昨天下过雨,前方泥地上有一个清清楚楚的鞋印,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一家夜总会包间门口里,隐约只听里面正传来唱歌,喝酒,嬉笑怒骂的声音。
一名服务生端着酒站在门外,迟迟没有推门进去,他已经盯了很久了,里面的人嗓音非常熟悉,一边喝酒一边吹嘘自己所作所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小混混,狡滑、老练,甚至学会了说缅甸语,与第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
他正是解音,付颖的“怂包”男友。
外面听的不算很清,但隐隐约约好像是在讨论接货的事情,
那双熟悉的眼睛已经彻底凹下去,
“外面怎么回事儿,酒呢,给解爷送过来”
“……来了。”
男服务员脸上挂着笑容,只是笑容不达眼底,
是夜,解音醉醺醺的被人送回出租房,还没摸到电灯开关,
啪的一声,
解音被一耳光打翻在地,嘴里瞬间充斥着铁腥味,
“艹,谁TMD……”
还没等他说完,他的头被人踩在地上,捻了几下,
许久,从头上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好好说话,你的嘴不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缝上。”
“你、你干什么”
解音终于彻底清醒了,难以置信地抬起眼,“你是警察……警察……警察不能打人,”
北野粗鲁地把他薅起来,往椅子上一扔,顺手拷住,自己则挑了一把干净的椅子,居高临下盯着解音,琥珀色的眸子没有一丝波动,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有权利!你不能这么乱来”
“……”
“付颖的案子你们不是破了吗?还找我干什么?”
“……”
“别惹我……信不信,我老板弄死你。”
“弄死我才信……”
“你到底要干嘛,警察叔叔,”解音已经带上哭腔,刚才骂娘的气势荡然无存
北野叼着根软中华,漫不经心道,
“你tm接着给我哭,这儿没监控,半夜走夜路,这回tm不怕鬼了,”
解音全身笼罩在他投下的巨大阴影里,半晌才小声说道,
“真的很吓人嘛”他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北野闭上眼睛,深吸两口气,
“你今天晚上的接货,是接什么货?”
“……也……也没什么,就点就点生鲜,”他别过头,沉默着揉了揉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