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眼下是更睡不着了,陈敬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吵得她心里乱糟糟的。
真的不想吗?
不被拘于闺阁之中,凌驾于众生之上,生杀予夺,挥斥八极。
便是有人看不惯她也得将苛责之语憋在心里。
自然是想的,她从未觉得自己比兄长们差,亦从不想屈居于他人之下。
可是,想又如何,晋国公主的先例尚在眼前,她如何敢。如今世间女儿所艳羡的一切她都有,难道真要为了虚无缥缈的皇权去赌上身家性命,去与兄弟,与世人去争?
何必呢。
她好逸恶劳走不了那波折崎岖的路,也承担不起一国之责。
帝王冠冕,可没有她的珠翠华衣好看。
连甘露殿也没有她的凤阳阁舒适。
魏熙摒弃杂思,盖好被子睡觉,都快到子时了,再不睡,明日气色便不好看了。
魏熙闭眼,呼吸平稳,过了约摸一刻,又蓦地睁开眼睛,还是睡不着!
魏熙把这归咎于月亮,心中骂道,一个月牙儿又不是满月这般亮做什么,真是讨人厌!
魏熙也不去吩咐守夜的宫婢,自己掀了被子,光着脚,气呼呼的将窗户“砰”的一声关上了。
跪在廊下的陈敬闻声看去,勾唇微笑,真是小孩子脾气。
翌日
太阳高挂之时魏熙才起,迷迷糊糊的任由宫人替她梳洗打扮,混混沌沌的听着含瑛唠叨,只觉得头疼,捂着头喊痛,由蕤宾按了一会才清醒些。
含瑛见魏熙头不疼了,便又开始苦口婆心的劝道:“我说让公主早些安置,公主不听,还跑出去吹了那么久的风,这下不好受了吧,您还在长身体,要多睡才能长高,才能变漂亮。”
含瑛说着,指着镜子道:“您看看,昨天折腾那么晚才睡,今日气色便不好了,脸都黄了,眼底还长了乌青,得擦多少粉才能盖住。”
魏熙听了含瑛的话,忙将脸凑到镜子前,距离之进,恨不得要钻进镜子里,魏熙左右看看,见气色虽算不得好,却也没有含瑛说的那般夸张,放下心来,缓缓退回坐好,又是一派端雅风采,却仍吩咐夷则替她厚厚敷了一层粉。
待到收拾妥当,魏熙才想起陈敬,向含瑛问道:“陈敬呢,还在外面跪着吗?”
“还跪着呢,没有公主吩咐谁敢让他起来。”含瑛答完话,又道:“陈敬素来贴心,是哪里惹到公主了?若真是犯了大错,赶出去便是了,若没有公主训斥几句便好,竟让人在外面跪了一晚上,公主这样岂不是han了他的心,若伤了腿……”
魏熙听含瑛念叨,头又开始疼了,抬手打断含瑛的话:“含瑛你如今怎么如此嗦,是不是擒芳嫁出去了,你没人说话憋得慌?既然如此,要不要我给你也找个好夫君?”
含瑛跪下道:“奴婢只想照顾公主,从未有嫁人之念,方才是奴婢没规矩了,请公主恕罪。”
魏熙按着含瑛坐下,抱着含瑛的胳膊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长大了,不是三岁稚童,很多事我都懂,你不必再浪费口舌,我阿娘早逝,陪着我长大的是你,在我心里你和那些宫人不一样,别动不动就跪我,我会伤心的。”
含瑛闻言,鼻子一酸,强自憋着眼泪道:“公主……奴婢多谢公主厚爱。”
魏熙摇了摇含瑛的胳膊道:“谢什么,你处处为我着想,我对你好也是应该的。”
魏熙说罢,起身道:“好了,也该去看看陈敬了,莫要han了他的心。”
魏熙出了房门便见陈敬在廊下端端正正的跪着,脊背挺直不带一丝颓然之气,魏熙走到陈敬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他道:“你还好吗?”
陈敬抬头,对魏熙温温一笑,声音有些沙哑:“不好。”
魏熙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道:“这时候你不是应该避免我担心,说一声还好吗?”
陈敬虚弱道:“奴才是忠仆,忠于主子的第一要领便是不对主子说谎。”
魏熙抿唇:“其实有些时候还是可以说假话的。”
陈敬看着魏熙,眼睛里虽有些红血丝,眼神却是澄澈真挚的:“不论任何时候,奴才都不会对公主说谎。”
魏熙回视陈敬,心想原来他的眼睛不只晚上看起来亮。
魏熙点头,表示听到了他的话,起身将手伸到陈敬面前:“起来吧。”
陈敬看着眼前柔夷般的素手,伸手轻轻握住,魏熙反握,用力一拉,陈敬借力起身,腿上却使不出力气,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一旁宫人赶忙来扶,魏熙紧张道:“你怎么样?快去宣太医。”
陈敬拦住魏熙道:“奴才没事,方才只是跪久了,腿麻了,公主不必差人去请太医,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不好。”
魏熙却蹙眉道:“我是怕人说的?你跪了这么久怎么会没事。”
“真的没事。”陈敬说着也缓过劲来了,撑住扶着他的内侍的胳膊,略一用力便站了起来。
魏熙低头看着陈敬的腿,却见他不止前面衣摆上布满了褶皱和灰尘,后面竟沾也有灰尘,魏熙目光一凝,要怎么跪才能将身后的衣裳给跪脏?
魏熙饶有深意的看着陈敬:“真的没事?”
陈敬看了衣摆一眼道:“没事。”
魏熙道:“既然没事便回屋歇着吧。”
“是。”陈敬转身离开,腿脚虽不太灵光,但到底是能走的。
魏熙在陈敬身后凉凉道:“原来你是在骗我呀,昨天晚上没少歇着吧。”
陈敬回身,笑道:“公主真是慧眼如炬。”
魏熙睥了陈敬一眼:“亏你方才还说不会对我说谎呢。”
陈敬道:“奴才确实没对公主说谎。”
陈敬方才可没有说过他跪了一整夜之类的话。
不过魏熙最擅长强词夺理:“你不听我的,对我一点也不忠心,这还不是说谎?”
陈敬低笑道:“事从权宜,奴才若是把腿跪坏了就再也没法为公主尽忠了。”
魏熙闻言有些愧疚,轻咬下唇,复又看了陈敬一眼,低声道:“是我考虑不周,你……你去歇着吧。”
复又吩咐身边内侍:“你扶着他回去,命人好生照看。”
魏熙说罢转身离去,行了几步后,侧首对夷则道:“你去找个医术好的太医给他看看。”
夷则犹豫:“方才陈……”
魏熙蹙眉打断她:“他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
夷则忙垂首请罪。
魏熙道:“还不去?”
夷则忙转身快步向太医署去了。
林藏秀给长辈请了安回到自己院子里,见春光正好,便拿了本古籍在树荫下看。
头上树冠里是鸟儿悦耳的鸣叫,身旁的花卉送来沁人的浅香,一阵风来,吹动额上碎发,痒痒的,她却不想动手去拂,生怕一动便将这难得的静谧惊走。
“二姐你怎么坐在地上了,也不备个席子,多脏呀。”正逢此时,一道声音在她身前传来,那静谧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