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杯果浆:“得阿耶重用的又不是你。”
裴斯眉梢一挑:“公主是何意?”
魏熙抿了一口果浆,道:“张氏快要生了吧。”
裴斯笑的散漫:“能不能生出来还不一定呢,眼下事忙人家可不见得有闲情再去管我崔家事。”
魏熙抬眸看着裴斯:“那你管呀。”
她说着,抬手往香炉里添了些香料,动作舒缓,一双玉手白的耀眼:“你虽是几年前才回的崔家,但崔珉只有你一个子嗣,往后崔珉的自然就是你的,可若是张氏生出孩子呢?”
裴斯将视线从她的手上移到她那双清幽如潭的眼眸上:“那我就惨了,崔珉本就对我多有不满,若是有了嫡子,怕是巴不得将我这个娼妓所出的……”
裴斯说到这顿了一下,这样看来他的身份着实尴尬,连庶子都算不上。
他抿唇:“怕是巴不得将我从崔家家谱上除名,以免污了崔家清誉,妨碍了他儿子的前程。”
魏熙闻着逐渐浓厚起来的檀香味,心中的烦意消退了些,她唇角一勾:“如此你生了愤恨之心,一怒之下投入温轧荤帐下,以图日后借他之势掌握崔家,也就合情合理了。”
裴斯的面容被袅袅升腾的烟雾勾画出一丝飘忽朦胧,往日里无所顾忌的声音也显得轻渺了些:“公主就不怕我见跟着温轧荤前景好,彻底叛变吗?”
魏熙摇头,方欲启唇,却一口烟雾顶在嗓子眼里,被呛得咳嗽,裴斯闻声,垂眸看向香炉,神色幽幽,不知在想什么。
却听缓过劲来的魏熙道:“不怕,不论是对你,还是对大夏,我都有充足的信心。”
裴斯抬眸看向魏熙,没来由的竟有些想笑,他点头:“是,温轧荤心狠短视,定是成不了大事,我一介商贾最是懂得趋利避害了,自然会一心跟着公主。”
“那你是答应了?”
裴斯点头:“公主有命我自当遵从。”
魏熙面上有些担忧之色:“你的心思手腕都是一等一的,可让你去那虎狼之地我终是不放心。”
裴斯轻笑:“那公主就多派几个人保护我吧。”
魏熙直视裴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她微微一笑:“好,那一会我让郑修明带些可靠的来,你挑几个顺眼的带回去。”
裴斯摆了摆手,懒洋洋的拒绝:“不必,公主决定就是。”
裴斯如此顺从,让魏熙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她愣愣看着香炉,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正失神间却见一双手在香炉上挥了挥,浓烈的香气袭来,让魏熙有些不适,裴斯见状,拿起杯盏,手腕一转,将里面的浆倒进香炉里。
魏熙眉头轻蹙:“你做什么。”
“公主的香太浓了,非但不能静心,还对身子不好。”裴斯说着面上有些调笑之意:“眼下一片安稳,又有我要去敌营为公主鞠躬尽瘁,公主安心待着便是,何必发愁。”
他说着,伸手理了理魏熙颊边碎发:“当心将头发熬白了。”
魏熙瞪裴斯一眼,抬手拍掉了他的手。
裴斯也不恼,顺从的收回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浆,一饮而尽。
魏熙看着空了的杯盏,微微一叹,她抬头看向裴斯:“你且安心去,等你立功归来,我一定让裴娘子当上崔家的主母。”
裴斯一顿,继而俯身行礼:“谢公主。”
魏熙摇头,启唇道:“我还有一事要托付于你。”
裴斯身子前倾,靠在桌上:“是温绍延?”
魏熙颔首,眼中有些纠结无奈:“他的性子……还望你多看顾着他。”
裴斯笑开:“有公主的吩咐,我自然会尽力护着他,可就怕他宁求玉碎呀。”
魏熙垂眸:“我不管这些。”
魏熙留给裴斯一天的时间交代事物,第二日一早,她便和裴斯一起到了平康坊。
他们到时,温绍延正在房中作画,白衣宽袍,从容雅致,不染一丝尘埃,好似世间纷扰都与他无关。
魏熙顿住,停在原地静静看着温绍延,裴斯见状,抱着臂悠悠扫了温绍延一眼,唇角一扯,转身出去了。
不过片刻,温绍延缓缓收了笔,他抬头看向魏熙,笑道:“公主来了。”
魏熙点头,抬步走到他身边:“画什么呢。”
她说着,低头往画上看去,画的是一个站在梨树下的女子,女子身着樱草色衣衫,只有一抹仰着头的倩影,意态风流,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雍容尊华。
魏熙微微一笑:“这画的是我?”
温绍延应是,抬头专注的看着魏熙:“可惜画工粗陋,画不出公主的气韵。”
魏熙轻笑:“熟能生巧,等以后多给我画几幅就好了。”
温绍延唇角微扬,却并不接话,他遗憾道:“太过匆忙,不能给公主装裱了。”
“无妨。”魏熙摇头,未再说什么以后再让他装裱的话。
魏熙看着容色恬淡的温绍延,突然道:“温绍延,眼下温轧荤叛乱,大夏兵灾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可是你愿意看到的?”
温绍延垂眸,有些苦涩之意:“是家父的错。”
魏熙抬手捧起他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那你可愿意替他弥补这个过错?”
温绍延一滞:“怎么弥补。”
魏熙沉声道:“我助你早日接管温轧荤的家业,你带人来降,还大夏一个太平,为你阿耶赎罪,好不好。”
温绍延轻声道:“怎么接替?”
魏熙看着明知故问的温绍延,心中满是苦意,她俯身靠近他:“到时候,你就是大夏的功臣,不止你麾下的将士不必刀口舔血,我们也可以永远的在一起了。”
魏熙说着手臂下移,拥住了温绍延,眼底有些软软的哀求之意:“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管这些烦心事了,咱们离开长安,做一对不问世事的神仙眷侣,游山玩水,赋诗作画,想做什么做什么,好不好?”
温绍延摇头苦笑:“公主太高看我了。”
“我帮你!”
温绍延掰开魏熙的手:“我是庸懦之人,公主请恕我无能。”
魏熙眼里突然涌出泪意,她松手,哑声骂道:“是!你就是个懦夫,我好不容易想出这个两全之法了,你为什么不同意!”
温绍延有些无力:“他是我的生父,我不能。”
魏熙抬手将眼泪抹掉:“那你就任由他大兴兵戈,搅得天下民不聊生吗?”
温绍延看着魏熙泪意不止的眼,哑声道:“是我无能。”
他说罢,便听裴斯在外道:“该走了。”
依旧是漫不经心的一声,可这三个字却似砸在了两人的心上,屋中一时静了下来,离别在即,这场争吵显得毫无意义。
魏熙一怔,抬眸看着温绍延,温绍延隐去眼中的纠结不舍,收起了狼狈之态,对魏熙微微一笑,躬身道:“此去路远,望公主珍重。”
魏熙愣愣看着他,忽的笑了起来:“这话是我该说的。”
温绍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