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起来倒是快,不过片刻便没影了。
魏熙疑惑道:“她怎么跑了?”
谢宜安在魏熙头上拍了一下,险些将魏熙的发髻拍乱:“自然是被你吓跑的。”
魏熙抚着头发道:“胡说,我这么好看怎么会将人吓跑。”
魏熙不待谢宜安反唇相讥,双手蓦地拍在谢宜安脸上,捧着谢宜安的脸往下拉,极为仔细的看了一番,道:“别说我不好看,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身为你妹妹怎么会丑。”
魏熙这话不假,谢宜安确实好看,如今脱了少时的圆润,一张脸轮廓分明,不再让人觉得女气却又比寻常男子精致,长及入鬓的修眉,风流多情却隐含冷冽的桃花眼,殷红的唇,瓷白的肤,是一副能让人惊鸿一瞥便刻入脑海的好相貌。
“你有这么一副相貌,难怪会有许多小娘子喜欢。”魏熙看着谢宜安的脸赞赏道。
谢宜安却不喜欢这话,将魏熙的手从脸上拿下来,直起身子,一手负于身后。魏熙也不恼,反而看着谢宜安的衣服嫌弃道:“今日是上巳节,你怎么还穿这么暗的颜色,丑极了。”
谢宜安挑眉:“你方才不是还说我好看吗?”
魏熙扯了扯谢宜安的衣袖:“你若是换身衣服会更好看,喜欢你的小娘子会更多,一出门定是会掷果盈车的。”
谢宜安向前行去:“那还是别了,我怕被砸死。”
第45章藏秀
眼看时候不早了,魏熙和谢宜安也没有再逛,直接去了设宴之地。
皇帝见他们二人来了,笑道:“你们来的倒巧,正要差人去找你们呢。”
皇帝说罢,招呼二人上前,拿起案上的柳枝,沾了花瓣水向他们头上身上轻点,这便算是祓禊了。待行完祓禊礼也到了开宴的时候了,魏熙和谢宜安谢过皇帝,转身向自己座位行去。
魏熙走了两步,突然回身,以极快的速度拿了柳枝沾了水,向皇帝身上撒去,口中笑道:“我帮阿耶祓禊。”
皇帝猝不提防间被魏熙洒了满脸水,魏熙得逞,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座位上,见皇帝向她看过来,忙以袖掩面,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讨好的看着皇帝。
皇帝也不恼,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指着魏熙道:“你呀。”
魏熙眨了眨眼,拿起桌上的酒樽向皇帝遥遥一敬,皇帝勾唇一笑,喝了酒,也不再理她,和身边的臣子谈笑起来。
魏熙无趣,早早用完膳离席,带着宫人向喧闹处行去。
前方水畔有许多穿着精致的少女在玩曲水流觞,魏熙看到了几个熟面孔,知道这些人应该都是勋贵重臣家的娘子,方才来的时候还是少年少女们在一起肆无忌惮的玩闹欢笑,眼下皇帝驾临倒是避讳起来了,言行也拘谨了些。
魏熙也不在意,举步走去,代王的孙女魏琬见了她,连忙起身邀她一同玩,众人跟着起身行礼,魏熙道:“今天就是出来玩的,不必如此拘礼。”
众人应是,也纷纷邀请魏熙一同曲水流觞,魏熙本就是爱玩的,当下也不拒绝,和魏琬一起坐了,在座这些人无一不是出身贵重,自幼便习得诗文词赋,更有的文采绝佳,所作诗文比起那些当世有名的诗文大家也不遑多让。
魏熙却没多大兴致,上巳节本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玩,如今大家都规规矩矩,绞尽脑汁的作诗,一场曲水流觞气氛之严肃都快要赶上科举了。魏熙无聊间开始左顾右盼,想着找找那个给谢宜安芍药的粉衣少女,结果来回看了两三圈都不见此人,眼下只有两种可能了,一是少女身份不高,不能和这些长安城里的贵女同坐,二是,那少女求爱被拒,不堪打击回家了。看少女衣着华丽别致,显然不会是身份低微的,那便是第二种可能了。
魏熙在心中感叹,谢宜安那风流薄幸的浪荡子又伤了一个姑娘的芳心,真是罪过。
不过虽没找到那少女,魏熙却看到了一个与周遭少女格格不入的小娘子,入了春,旁的小娘子都迫不及待的换上了轻薄飘逸的轻纱薄裙,露出白皙的胸脯,她却穿着一袭竹青色的交领齐腰襦裙,身上唯一的亮色就是领口的海棠花,酒觞到她面前时她也只喝酒不作诗。
若说她不会作诗却也不像,她容色清秀,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算不得好看却极为清明透彻,颊边虽有因饮酒而显出的微红,神情却是淡然端正的,不是会令人惊艳的颜色,身上浓浓的书卷气却让人无法忽视。
魏熙侧首向魏琬问:“那个穿青衣服的是谁?”
魏琬向青衣少女处看了一眼道:“是林家的娘子。”
魏熙了然:“怪不得,原来是林良俭那拘儒的女儿。”
魏琬闻言噗嗤一笑:“他这么得罪你了?”
魏熙撇嘴道:“阿耶不是特许我如崇文馆听学吗,结果我天资聪颖,表现的太好了,那老翁嫉贤妒能,说我锋芒太盛,言谈间对我一个女子这么聪明很是不满。”
魏琬劝慰道:“你别生气,他读书都把脑子读木了,和他一般见识做什么。”
魏熙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她轻声道:“我就是不喜欢他言谈间对女子的轻蔑,女子怎么了,为什么女子就不能比男子厉害?难道他娘不是女子。”
魏琬在魏熙耳边促狭道:“不是女子,难道是男子?”
魏熙在魏琬肩上轻拍了一下,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亏你想的出来。”一时没注意,声音大了些,惹得众人皆向她们这看。
魏熙没事人似的道:“怎么停了,该谁了,继续呀。”
魏熙话音刚落便见林家娘子拿起酒觞,看来是又要饮酒了。
魏熙在林家娘子喝酒前道:“我看你倒是眼生,你叫什么,怎么只饮酒呀。”
林家娘子放下酒觞,转身面向魏熙,微微倾身向魏熙施礼,仪态之端雅,礼数之周全堪比宫中女官。
林家娘子回道:“臣女林氏,名藏秀,臣女文采不佳,故只能饮酒,扰了公主兴致,请公主恕罪。”
魏熙没有理会林藏秀请罪之言,反而笑道:“藏秀,是藏慧守拙之意吗?这名字倒是有趣,不知是该说它谦逊,还是说它狂妄了,想不到林大人竟会给女儿起这个名字,你是自出生就叫此名吗?”
林藏秀没想到魏熙竟能明白她名中之意,一时愣住,她幼时确实不叫藏秀,当初改了名字后,她曾听家中姊妹私下笑言,说她相貌普通,叫藏秀是再合适不过了,她不在意旁人如何,也不曾辩解过,可如今不过初次相见的昌乐公主,却一语道出她名中之意。
林藏秀回过神来,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不是,我幼时名唤知仪。”
“知仪。”魏熙喃喃重复这个名字道:“这才像是你父亲会给你取的名字,你为何会改名?”
林藏秀闻言收起唇边的笑,神色又恢复了之前的端庄沉稳:“臣女不知,许是父亲喜欢这个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