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村长的意思,他现在是既想留住我,又害怕我被发现,所以才想找个地方先把我藏起来。
不过,说得好听是给我安排地方休息,其实也是另外一种圈禁。
我心里虽然清楚,他们留着我是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但面上却只能假装配合,跟着一个叫阿北的年轻人去了住处。
住的地方简陋是简陋了一些,不过好在还算干净。
阿北看着是个老实人,给我准备了一些食物和水,就留在院子里面守着我。
我看他时不时的目光望向院子的另外一处,心里大概猜到了一些。
刚才我看到村长让黑格他们把阿贞带到了院子里面的屋子关了起来,而且还被绑住了手脚塞住了嘴巴,估计是防止她逃跑或者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其他人对阿贞的遭遇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唯有阿北看着她的眼神里面透着些许的关切和担忧。
我注意到阿北手上有很厚的一层老茧,主要集中在中指和户口的位置,手背上还有不少陈年伤疤,像是柴刀之类的利器造成的。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阿贞之前说她上山砍柴的同伴应该就是阿北。
反正今晚村里不会太平,我也睡不着,就坐在门口的位置主动找阿北聊天。
“你跟阿贞很熟吗?”我一边撕着干硬的烙饼往嘴里塞,一边故作轻松的问阿北。
村子里晚上温度低,阿北面前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生着火,火光映照着他那张防备局促的脸,目光下意识的避开我,似乎不愿意跟我说话。
我也不在意,继续跟他说话:“我在山上遇到阿贞的时候,她正被好几个尸奴追杀,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活着逃回来。”
“路上她还念叨着你的名字,本来我是想劝她逃走的,可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她坚持一定要回来。”
“你说,她明知道自己回来还会被送去祭蛊神,为什么不逃去别的地方?至少这样还能捡回一条命是不是?”
我这些话当然都是瞎编的,反正阿贞现在被单独关押着,阿北也没办法去找她求证。
而且,我也没明说什么,如果阿北对阿贞没有别的想法,他根本不必理会我。
但如果他对阿贞有点别的什么心思,一定会自己对号入座。
我观察了新月村的那些村民,只有阿北的眼神跟他们不一样。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不是善茬,我必须得给自己想一条可以全身而退的出路。
阿北的表情明显有些许的变化,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的愧疚和不安。
直觉告诉我,我的猜测没有错。
我故作遗憾的叹了口,又接着道:“阿贞也真是可怜,这么年纪轻轻就要被送去祭蛊神。”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村所谓的祭蛊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听阿贞说,之前有个女孩子从山上掉下来,浑身都被虫子咬烂了,到死的时候还瞪着眼珠子不能瞑目。”
“也不知道她们在山上到底是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本来我跟阿贞回来也是想救她,可惜村长心意已决,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待会儿要是神使来要人,阿贞不知道会被怎么处置……”
“闭嘴!别说了!”阿北似乎是忍耐到了极限,“噌”一下站起身来,打断了我的话。
“你这个女人烦不烦,我们给你吃的已经是最好的粮食了,你别不知足!”
“我们村子不富裕,可没有什么大鱼大肉招待你!”
我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阿北怎么突然说一些这么奇怪的话。
可就在这时,院子外面有人开门进来,是黑格跟另外一个背着药篓的干瘦中年人。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阿北刚才的举动是在救我。
我那些言论要是让黑格听见了,他必定会回去告诉村长。
这些村民是想依靠我手里这把破剑的力量才对我礼遇有加,万一知道我从中挑唆,对我肯定会多一层防范。
我反应过来,立马顺着阿北的意思往下演。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我可是来帮你们村子摆脱困境的,你就用这种硬得硌牙的东西招待我?”
“我要是吃不好,回头等尸奴来了,我可没力气帮你们杀尸奴!”
我说着,为了让演技更加逼真,还把手里剩下的半个烙饼扔到地上,以表达我的不满。
黑格和干瘦的中年人走过来,看到这一幕,问阿北:“怎么回事?沈姑娘可是咱们村的贵客,你怎么能这么无礼?”
阿北轻哼一声,特别不爽道:“我按照村长说的,好生招待她,给她准备好了住处,可她倒好,挑三拣四的,说话还难听。”
“又是嫌弃我们给的东西难吃,又是说床板太硬,还说要找村长告我的状,说我怠慢她。”
“黑叔,巴叔,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女人是不是无理取闹!”
黑格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但是从他的表情能判断出,他对我其实是有些不满的。
或许在他看来,阿贞之所以能跑回村子,都是因为我。
现在因为阿贞跑回来这件事,全村的人对他都有些怨言,他自然是看我不太顺眼。
跟他一起来的那个背着药篓的中年男人倒还算客气,一边安抚阿北的情绪,一边客客气气的对着我道:“对不住啊沈姑娘,山上大部分的资源都被草鬼控制,我们能得到的粮食很有限。”
“平时村里很多人都吃不饱,没粮食吃的时候,挖野草啃树皮都是有的。”
“这粮食烙饼已经是咱们村最好的食物了。”
“我们也知道沈姑娘本事大,身子金贵,可眼下我们能拿得出来的好东西就这么多,还请沈姑娘大人大量多多担待。”
“等我们收拾了尸奴,夺回了山里的资源,一定设下庆功宴,好好招待沈姑娘。”
我不悦的沉了口气,表现出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勉为其难道:“算了,我不跟一个毛头小子一般见识。”
“这位大叔说话还算中听,白天好像没见过你,不知道你……”
那中年男子忙自我介绍道:“我叫巴彦,是村子里的药师,白天的时候我在附近采药,所以不在。”
我看着他药篓里的草药,会意的点点头:“你是来给阿贞治伤的吧?”
巴彦道:“是,村长怕她伤的严重,特意让我过来帮忙看看。”
“不好意思沈姑娘,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你们自便。”
巴彦和黑格也不耽搁,直接朝着院子另一头的那个昏暗低矮的小黑屋走去。
我和阿北此刻心里都很清楚,巴彦这次遵从村长的吩咐过来,给阿贞治伤是假,想把她毒哑才是真。
白天的时候保住她的舌头没被割掉已经是我唯一力所能及能做的事了,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没有理由和立场再站出来阻止。
不过,光凭一些药草,要彻底毒哑一个人应该也没那么快,毕竟他们还要控制药量不伤到阿贞的命。
我猜这药的药效也是暂时的,只要保证阿贞在送去祭蛊神的时候说不出话,等她死了自然也就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