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白色，我眼睛失去焦距，整个人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本是坐在床上的姿势，终究身体无法再进行支撑，上半身歪倒在一旁。
“你不会不能也不敢有朋友，孤独才是宿命。”耳边一直盘旋着这句话，我在一个看起来非常陌生的地方行走，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在发怒。
找准了声音的来源，别人家的事情我也不敢直接插手，好奇心促使我躲在一个角落里面观看。一个非常普通的房间，男人背对着我，他的前面跪着一个小孩。
孩子看起来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一直低着头。
看起来应该是父子关系，孩子做错了事情，当爸爸的正在教训人。本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打算离开，孩子却突然抬起头。他似乎知道我在这里，眼睛直接朝我看过来。
尽管跪在地上，但他毫无表情，非常精致的五官写着高贵。男人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那一句话：你不会不能也不敢有朋友，孤独才是宿命。男孩也是直愣愣的看着我，我就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如此熟悉，为什么这些场景仿佛我经历过。
男孩与我隔着一道屏障，他突然开了口，嘴巴一张一合。我分明听清楚了他所说的话，他一直叫着我的名字，“赵雄，赵雄。”我很着急，害怕被他的父亲发现，非常想要逃跑。
但他的声音有魔性，我只是盯着他的脸，没有任何动作。
一瞬间的变化让我措手不及，男孩站在我面前。那他的父亲呢？我有些惊恐地寻找惩罚男孩那个男人的身影。男孩慢慢朝我走来，和我并排站在一起。
不远的距离，我却触碰不到他，也不能同他说话。
但悲伤的气息不断蔓延，灵魂被剥离出肉体的痛苦和绝望。我泪眼朦胧，这到底是怎么了。再次看清时男孩依旧站在我身边，前方的不远处还有他的父亲，不过他的父亲并没有发现我们。
男孩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我也随他的目光看去。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背对着我的男人站在一排铁架子面前，一个铁架子上面绑着一个孩子。孩子眼角的泪痕清晰，睫毛微颤，整个身子被固定在铁架子上面。
“为什么会这样？你怎么可以掠夺他，他是属于我啊！”如同野兽一般低沉的咆哮，他在对一个孩子撒火。我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警察的身份，想要冲上去制止他，可脚底生根，半步也不能移动。
眼看着男人已经在开始折磨那个孩子，他也醒来，惊恐地求饶呼救。
“你差点毁了他，你差点毁了他！你去死，去死！”匕首不停地刺进小小的身体，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到男人脸上。求救声终于落了下去，孩子已经面目全非，整个身体都是窟窿。
再也看不下去这残忍的一切，我扭头。旁边的孩子脸色苍白，面无表情，他也只是静静的做了一个旁观者。但他周围发出的冷冽的气息，包裹着我的身体，一股寒流涌进心底，从心脏到每一个细胞都结了冰。
被折磨的孩子已经失去呼吸，可男人甚至觉得还不解气，他把匕首扔在一旁。拿出一把菜刀，对着尸体一阵乱砍，血肉模糊。男人砍着躯体，一刀一刀，眼睛发红，企图将死去的男孩变成一堆肉末。“哈哈哈哈哈”，当身体已经支离破碎，男人扔下了菜刀开始大笑。他转头朝着我们的方向，一字一顿的说：“从今天开始，再也不会有任何东西对你产生威胁。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杀人艺术品。”
男人的眼睛赤裸裸的看着我，他为什么要看着我？
眼神寻找着刚刚和我并排站立的小男孩，他已经消失到无影无踪。看着一地的血和肉块，我勾起嘴角，原来我就是这个孩子。
这一切都是梦境，记忆时有时无。旧人旧事不断重复，当年的那个孩子变成了脑海深处最不可触碰的记忆，原以为忘记是最好的理由和结果。可是过去被第一次放弃的时候，无忧无虑活过的日子，无忧无虑成为赵雄的日子。当过往再一次被拾起，禁锢灵魂和自由的一切可以被抛下。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以怎样的身份在思考，以为过去和赵雄完全无关。观察到的细节深入骨髓，慢慢和潜意识融为一体，当记忆苏醒，所有的东西都回来了。
睁眼，是夜。
我的人生经历过两次拯救。第一次是他，眼前浮现男人的脸，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不过他已经被我亲手送进了他最向往的地方，他一直说我是生自地狱，带着地狱的记忆来到人间。
嗤笑一声，在黑暗中蔓延开来。
第二次拯救是那个孩子，他口口声声说会毁了我的孩子。忍受漫长的孤独对我来说并不困难，本就是生活的方式。
可是孤独成为了习惯，也会害怕突如其来的陪伴和温暖。最怕是习惯，最怕也是改变。
悄无声息离开病床，赤脚下地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医院安静得如同鬼魅场所一般，穿过走廊，冰凉的地板从脚掌心传来的触感。刚刚在走廊外面的声音明显是要引我出去，可对方却迟迟不现身。在走廊的尽头转身，一道黑影正好被我捕捉到，进入我待的病房。
“呵，”我看着不远处的安全出口嗤笑。不远处的垃圾桶似乎忘记清理了。
慢悠悠踱步回病房，开门径直躺在床上。人的气息非常明显，从我右前方的2米左右传过来。他不肯露面，我也没有打算逼迫，我躺着他站着，也无所谓。
有人终于按捺不住，开始慢慢朝我靠近。呼吸的频率加快，他……有些紧张。
“再往前走半米，你的脚会被扎成刺猬。”仍然闭着眼睛，我缓缓开口。
他的脚步突然停下，站在原地摒住呼吸，单纯的以为这样就可以不泄露踪迹。黑暗中，我低低的笑了两声，“他用人越来越不仔细了，你回去告诉他，稍微耐心一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凌乱急促的呼吸再次响起，他在试探性地后退。
“等会儿，”我再次出声，感觉到他暂停在原地，继续说道，“他今天让你过来干嘛？不可能是叫你过来看我醒没醒吧！”
他依旧没有说话，又鬼鬼祟祟的往后退，像做贼一样。我敛了神色，将刚刚随手从垃圾桶上拾起的针头藏在指缝之间，朝黑暗中扔出去。
“嘶～”血腥味传播的速度很快，我笑了。
“你以前应该没有见过我，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物。如果你来之前他确实没有告诉你任何事情，这样两手空空我也看不过去，帮我做点事情让我看看你的能力。”愤怒和压抑的气息，我面无表情地吩咐。
“什么？”晦涩沙哑的声音，地狱的招魂铃。
“带走他！尽量让他活着见我，不要留下任何把柄。”我翻了个身，将头部对准他的方向，“你可以走了，把你刚刚滴落在地上的那滴血擦掉。针头先不要拔，回去让他给你处理。”
“我凭什么听你的话？”恶狠狠的语气，有勇无谋。
“凭什么？这个得让我好好想想。”他表现出来的特质竟然和当初的那个呆头呆脑的人一模一样，“呵呵，可能是凭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你死一百次，在你走出这间病房之前。”
在他说话之前，我要立刻补充了一句，“如果不相信你可以试试，他算是你的靠山吧，他也曾经听过这句话，不过还好他信了。”
气息隐了，他离开。
明天早上开始，白天的世界再也找不到小李这个人。
闭眼休息，想起刚刚来过的人。不可能冒着么大的险只是单纯的来看我一眼，他到底想要做什么，难以琢磨。
天亮时分，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个小小的世界即将天翻地覆。
在医院的哄闹声中醒过来，我皱着眉头揉眼。外面的动静似乎很大，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过时间似乎早了一点。昨日被骂走的小护士锲而不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探进来半个身子。
她可能以为我还睡着，见我坐在床上，闪过一丝慌乱想要退出去。
“等等，”我出声阻止，看着她疑惑害羞的眼神，我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她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在说我吗？”模样甚是可爱，待我点点头之后，小巧娇俏的身子全部移进病房。
“你来干嘛？”我含笑问道。
见她扭扭捏捏，欲言又止，我换了话题：“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吵？”
果然是小姑娘的心性，见我对外面的事情很好奇，立刻凑过来开始絮絮叨叨地讲着。仿佛刚刚害羞的那个人不是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还有昨天于回看她的神情，我收回思绪。
“昨天晚上医院出大事了。”她神秘兮兮的说道，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纠结，“我给你说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能对别人讲，你要保证。否则我会被骂的，尤其是那个冰块脸。”委屈的表情映入眼帘。
果然很特别。
我低笑一声，“我现在就住在你们医院里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即使我想告诉别人，也没有人听我说啊，你尽管大胆的告诉我就是了。”
“对哦，那太好了。”单纯的笑容把她的孩子心性展露无疑。
“昨晚上医院闹鬼，有人看见鬼魂直接进入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的身体里面，然后离开了医院。”小护士低声说道，绘声绘色地表演着，看她的样子已经深信不疑。
“哦？是谁看到的？”我假装好奇地问道。
“值班的护士啊，还能有谁。”她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拍拍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还好昨天晚上不是我值班，否则非得吓死我不可。”她自顾自的拿起水杯倒了一杯水，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她只是看到了这些吗？很有可能是假的呢，天底下哪有这么多鬼神！”我毫不在意地说道，看着病房又进来一个人，于回于医生。
“怎么不是，别人都亲眼看见了还能有假吗？更何况今天早上一个病人真的消失了，人证物证俱在，怎么可能是假的？”小护士没有意识到克星就站在她的后面，继续和我闲谈。
“你说你长这么好看为什么他不来找你呢？”小护士坐在我旁边，用手半撑着头，赤裸裸的打量着我。
于回越来越黑的脸色让我笑得更甚。
“谁来找我？”忍住笑意。
“鬼啊，如果我是那个鬼我一定来找你，附在你身上，也不会吃亏。”她的坦白将病房里面的温度差距拉得越来越大。
“我觉得，你差不多可以变成鬼了。”阴沉沉的声音响起，这样的情景实在不适合继续笑下去。我捂住肚子，看着这一对活宝。
“你刚刚说话了吗？”小护士还没有发觉于回的存在，继续盯着我。
我摇摇头，“应该是你后面的那个人在说话。”
小姑娘后知后觉，全身变得僵硬，慢慢的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