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聪明的罪过
曹云鹏一直深深地痛恨自己。他家境优越，今年高三，长相帅气，身材健硕，本不应有烦恼的。
但，他不聪明。或说，成绩不够优秀。在尓今年代，评价一个学生聪明与否由来不是灵气，而是分数。
他怕自己考不上好大学，让父母失望……
曹云鹏的母亲是一位数学教师，性格要强，略带几分刻薄。他父亲是某公司高层，身价丰厚——他压力由此而来。
父母对他都好有期望，尤其母亲……他从未觉得自己活着，或说，不像是人。自记事起，便每天忙碌，自己都不知忙的是什么？像一个木偶般，线在主人手中，被操纵，没有思想，亦没有快乐。
今天是摸底考试放榜。
考试对于学生而言是两种心情，成绩好的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可以领功。而与差生言，则是犯人上刑场，剥皮抽筋，凌迟处死，腰斩车裂……曹云鹏属于后者。
他料到成绩会不如意——猜中了。
放学时，老师就此和他谈论了几句，无非是要他努力，讲他人不笨。又抬出他母亲。
“小曹，你妈妈是我们市的优秀教师，你可不能不努力啊。”
“我知道了，陈老师。”
这种话说了好多次，但仍让人难过。这不是他的错，或许天赋不在读书亦未可知。
放学后，他在路边磨蹭很久，终究还是要回去，躲不过的，怎么都躲不过。
到家已经好晚，他父亲曹飞扬已经睡了。母亲李欣正坐在沙发上。她面无表情，眼神如刀。
“回来了。”
“嗯。”曹云鹏低着头，不敢看母亲的脸。他径直准备上楼。
“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出来了，”还是低着头，曹云鹏走到母亲面前，怯怯地递上手里的成绩单：“在这。”
李欣接过，粗微略看。赫然，她表情变得更加恐怖。像一只鬼，一只吃人的厉鬼，狰狞的，张牙舞爪地欲要杀人。
“怎么考成这个样子？你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这样的成绩能考上清华北大吗？你考不上清华北大将来还有什么前途？妈妈对你太失望了，我和你爸爸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是很优秀的学生，真不知道你像谁。”
骂了好久，曹云鹏都不记得时间，只觉得天地塌了。他连晚饭都没吃便上了楼。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便是入眠，亦发梦，都是噩梦。梦见自己落榜，梦见父母失望的表情，梦见自己母亲的咒骂。
为何，为何，为何——为何自己如此失败？他连梦中都反问自身，是对自己失落到了极点，实在打不起精神的状态。
尔后，天亮了。
他匆匆起床去上学。心情实在不好，早饭亦吃不下。到了学校，老师讲的浑不知道，只觉得困，累，颓废，欲要自杀……
好不容易下课了。
曹云鹏不知该不该回去——那不是家，是一口棺材，硬生生地把活人埋在里面，直到窒息。
但，终究是要回去的。
推开门，他一眼便瞥见了自己母亲。李欣此刻微笑地坐在餐桌前，望着站在门口的曹云鹏。
“回来了？”
“嗯。”曹云鹏低着脑袋答了一句。他好怕自己母亲笑，记忆中，每次母亲一笑便没有好事。五岁学的英语，六岁学的绘画，七岁学的钢琴都是在微笑背后——李欣的笑容像是裹着糖衣的砒霜。
“吃饭吧，妈妈今天给你做了不一样的料理。”
“哦。”曹云鹏答了一声，木木地走过去，拉过椅子坐下了。他眼前摆了一碗汤，像是某种动物的骨髓熬制，白花花的，又像是豆腐脑，一块块浮在碗里，散发着香味。
“小时候我和你爸爸总是让你学这学那，但是却忽略了你的营养。今天啊，妈妈碰到一位中医师傅，告诉了我这个方子，快喝吧，可以补脑的。”她微笑望着曹云鹏。
曹云鹏木木地听从。
第一口喝下去，有一点腥味，里面佐料好滑，一下子进了喉咙入了胃。第二口是烫，渐渐地是鲜……
一碗汤喝完，曹云鹏上去了。
今天的作业好多亦好难，不知几时能完工。或许又不能睡，曹云鹏想。
但，摊开作业本，他赫然一惊，上面的题，他莫名地会了。
是的，不止是会了，且写的十分顺手，几乎没有停顿。望着作业本，他赫然一惊，以为发梦。
正疑惑，他母亲进来了。
“怎么样，喝了汤是不是觉得写作业都顺手多了？”
曹云鹏不知怎么作答，亦真亦幻，如梦未醒……他甚至不知自己何时上的床。
又是一晚过去了。起床第一件事是急匆匆打开书本，他自里面掏出作业本，上面内容已经写满，是他的笔迹。昨晚不是梦。
怎回事？
第二章变聪明的孩子上课前老师照旧会检查一遍作业。老师站在台上，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君王，威风八面，倨傲非凡，傲视众生……
忽而，她一贯沉稳的表情赫然一遍，五官愈发显得吃惊。须臾，她走了下来，到曹云鹏面前：“你跟我来办公室一下。”
曹云鹏“哦”了一声，跟着去了。
门被推开，老师走到自己位置坐下，曹云鹏低着头，打量自己新买的皮鞋。
“我问你，你昨天的作业是……”
“是我自己做的！”莫名的曹云鹏跳出一句，或许预料到老师不会信，那答案太漂亮，连曹云鹏都怀疑……那些题目他怎会做？但尓今不止会，还头头是道，无可挑剔。
“真的？”老师不信，又出一题。曹云鹏接过老师递来的题目，开始奋笔疾书。不多时，完成了。
老师捧着那张纸，嘴巴合不拢，一脸地惊诧。她手不自觉乱放，不慎碰到了桌上的杯子，茶水洒了一桌子。
好久，她反应过来：“你……回教室吧。”
曹云鹏出去了，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教室里议论纷纷，老师迟迟不出来——同学们秉持两种态度。“好学生”憎恨曹云鹏浪费时间，他们要高考。“坏学生”感激曹云鹏浪费时间，他们要高考。
直到下课前几分钟，老师出来了。
她站在台上，肩膀还在抖：“昨天……昨天曹云鹏同学的作业写得很好，希望，希望大家多向曹云鹏同学学习，还有，曹云鹏同学也不要骄傲，要再接再励。”
时间到了，下课了。
老师还站在讲台上，同学们不知该不该走。
尔后，她反应过来：“就这样。”匆匆逃离。
下课，曹云鹏坐在椅子上，心内五味成杂，不知是何滋味。有点得意，亦有点痴然。他不禁把头低下，死死抵在桌面，偷偷笑了。
而班级内，其余同学，都对他议论纷纷。
“你们说怎么回事，曹云鹏成绩不好啊，怎么一天就进步这么多？”
“谁知道呢，或许是蒙的，又或许他深藏不露。”
“也可能他家有人请了小鬼，或者给他下降头。”
愈发神忽了。
尔后，上课铃响了。是英语课，曹云鹏的弱项。虽然他学了好多年英语，但成绩照旧不好。
但，这节课，好不同。老师教的内容他都会，甚至觉得无比简单。他开始和“好同学”一样抢答。老师亦惊诧，现场无法作弊，只得解释为奇迹。
曹云鹏觉得得意。
一天好快过去了。
曹云鹏带着得意回家。
门一推开，她母亲便开口：“回来了，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很好。”
“那吃饭吧。”
餐桌上还是有那碗汤，曹云鹏望着汤一口气喝下。或许，或许母亲的方法的确有用。他想。
第三章噩梦连连尔后连续好久，曹云鹏都成了学校焦点。因了成绩突飞猛进，老师对他格外刮目相看，连以前不大搭理他的“好同学”都纷纷和他探讨成绩。
渐渐地，他成了年纪第一，亦成了学校焦点人物。至此，他走到哪，都如明星般。
曹云鹏面貌生的很好，身材亦不错，又加之成绩，他像是校园偶像般总有女生围绕。打球时，走路时，吃饭时……都有好事狗仔。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了。
还有一个星期便是高考。于曹云鹏而言，是没有压力的，那些题目，莫名其妙的，就会了。
他只管等时间。
但，某日回去，曹云鹏却发现，母亲没有做那碗汤——这是这些日子的习惯，像喝水睡觉，每日晚餐都要喝一碗，有时候勤快，早餐也喝。在家休息更是三餐都有。
“妈，怎么今天没做那碗汤？”
“哦，想着你也喝了那么久，应该不用喝了吧。”
曹云鹏没有多说，觉得也是。尔后，他匆匆吃完饭，准备上楼做作业。但，忽的，他发现题目竟然全不会做。
他变得焦急，怕失去一切风光。越急越做不好，甚至差点撕掉作业。
屋内的动静惊扰了他还没睡着的母亲。李欣匆匆披了一件衣服赶来：“怎么了？”
“我不会做，我不会做，那些题目我都不会做，怎么办，怎么办？”
曹云鹏还在癫狂。李欣亦难得没说什么。她怔怔地望着自己儿子，半响才开口：“这样，我明天帮你请天假，你先什么都别想，一切后天再说。”
曹云鹏连连点头，尔后上床睡了。
夜里，他发梦，噩梦。但，与以往不同，这次的，更加血腥狰狞——他梦见自己走入一片森林，四周都是大雾，看不大清楚，却听得很明白——那里鬼哭狼嚎。
那声音是孩子的声音，大大小小，有婴儿，亦有五六岁小童。
“谁？”赫然，他看见树林里出现一双双碧绿的眼睛，冒着光，像是猫眼。正惊惑，一个个孩子或走或爬的出来的。
有的还好小，不足百日。有的比较大，五六岁了。他们一个个皮肤发白，眼睛发光，穿着破衣烂衫——更可怖，是他们的头——天灵盖是被打开的，看不见脑髓，里面空落落，如他们空洞的表情。
一个个孩童靠近了，伸出一只只脏兮兮，又干瘦的手。
“还给我，还给我……”
像是潮水的涌动，孩子围住曹云鹏，不断拉扯着。曹云鹏被吓醒，一身汗，甚至感到强烈尿意。
他下床去厕所。路过父母房门前时，他听见屋内有人在说话。
是他爸妈。
“我想过了，为了云鹏，什么都值得。”他母亲独特的声音自屋内传来，坚决，深沉，叹息……
“嗯，那你小心点。”好久后，他父亲亦开口。
曹云鹏听了会，不大明白，便去厕所撒完尿睡了。
第四章脑髓他一直睡到次日十点钟才起来，醒来时母亲正在家中。他略微有点惊讶，怎么没去上班？
李欣仿佛预料到曹云鹏的惊讶，她告诉曹云鹏，今天特意请假。
曹云鹏没有再问了。他走到桌子前，上面摆了一碗汤。
“喝吧。”
“嗯。”端起汤，赫然，曹云鹏忆及昨夜惊梦，莫名的不敢喝了。
“怎么了，喝吧？”
李欣狐疑问道。
想了想，不过是梦。曹云鹏把汤喝完了。放下碗，上了楼，他躺在床上。不远处的书桌前，摆着昨日没做的作业。
莫名的，曹云鹏一下起来，走到作业前，奋笔疾书……愈发顺畅，像一个多年未出新书的作者，忽而来了灵感。
太快乐。
尔后几天，都没什么异样，转眼一星期过去了。次日便是高考，这晚，曹云鹏饮了汤早早就睡了。
但，睡到一半，楼下传来动静。他好奇地自床上起来，向楼下而去。站在楼梯口，他看见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押着他母亲准备出去。
赫然一惊，急急下楼。
“你们干嘛？”
“云鹏！”李欣惊诧，一时间无法辩白。一名警察开口了：“你是嫌疑人的儿子对吧？你母亲涉嫌好几起违法交易……”
曹云鹏怔住。
警察无视他的表情，亦不管李欣的尴尬，说明一切——她做了罪大恶极的交易，引子是曹云鹏。
因了曹云鹏成绩不好，李欣十分焦急，她是个要强而现实肤浅的人，质疑认为，如果曹云鹏考不到好大学，便没了前程。为此，自他好小便开始发力，直到长大。
但，仿佛是拔苗助长，无用功地使劲。她都有点绝望。
渐渐便开始迷信。
某日，李欣邂逅一个所谓高人。那是一名六十多的老者。那老者告诉李欣，有一个方子可以让她儿子变得聪明，成绩优异——便是补！
于传统观念里，有一说法，以形补形。男人吃鞭壮阳，女子可食用动物卵巢。而对于脑，最好的补法便是食脑。
脑有多种，飞禽、走兽水里游……较为滋补有后脑，比后脑更有作用是人脑！尤其是未成年孩童的脑，越小越滋补……选用聪明健康小孩的脑，熬成汤，给曹云鹏饮用，极具效果。
他们就此展开邪恶勾当。
老者收了钱后，在城市中寻找流浪儿童，或在外地购买。他把那些孩子一个个诓骗，绑起来，活生生取出脑髓递于李欣，由她做成汤。
饮了汤的曹云鹏就此变得聪明，成绩变好，题目都会做。
但，食用脑髓如犯罪吸毒，只一次，便上瘾——那一日，老者处无新鲜脑髓可用，李欣又以为曹云鹏已食用多日，无需再吃，便停了一日。却不想，他当即变笨。那晚上更是发梦——被吃掉脑髓的孩子灵魂禁锢在他脑海，若无脑髓继续供应，那些孩子便能在梦中纠缠与他——更要命，是笨。
于是乎，李欣只得次日再去找老者。但，就近他所耗脑髓实在太多，上面又严打，来货实在困难。
李欣不依，愈发变态。她唆使老者去医院盗取婴儿，以最鲜嫩的脑髓做料……老者本不肯，因太冒险。但李欣给了大额利益，只求撑过这段时间，只待曹云鹏考上大学，便可不那么紧张。
当价格提到十万一脑时，老者肯了。
他连续多日潜伏进医院，盗走无辜稚子，生生取脑供应。却不料，警察就此盯上他，在一次作案过程中将其逮捕。
要不了几轮功夫，他便供应出李欣——两人是同伙，都要判死刑。
“云鹏，妈妈都是为了你啊，你不要在乎妈妈死不死，只要你考上大学妈妈就满意了，你明天一定要好好发挥。”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
曹云鹏怔怔地望着自己母亲被带走。
尔后，他父亲自楼上下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妈妈还藏了一些脑髓在家里，明天后天够你吃两顿，你一定要考个好大学。”
刹时，恶心、恐惧，悲哀充斥曹云鹏脑海。
他六神无主。
第五章云落次日，曹云鹏坐在考场中，表情怔怔。自昨夜起，他便慌张，不知如何而处。此刻老师正在讲台发布试卷，试卷一张张传下，他麻木递给后面一位。
望着试卷，上面发白处让曹云鹏想起那一碗碗吃掉的脑髓……
忍住恶心，他赫然起身，自教室匆匆跑出，无视老师呐喊，及同学惊讶。
他跑上教学楼顶，一跃而下，像一片落云。
“砰”的一声，他跌落，身体碎开，尤其是脑——最先着地——他的脑髓落了一地，尖叫，惊恐亦伴随他的跌落传开了。
临死前，他照旧不懂，为何自己母亲如此执着？非要自己考上大学……即便考不上，亦并无大碍。
是李欣，以固执的爱逼死了她，亦逼死了自己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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