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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之肉汤

  复仇之肉汤

  病来如山倒

  倪章富时年三十,样貌端正,事业有成,可谓才俊。尤其近日小登科,更是夜夜笙歌,春风得意。

  然,乐极生悲,他害了病。

  他害的是一种莫名奇妙的病,看了好多医生,吃了好多药,都不见好,甚至原因也是不得而知。

  而这一切,都源自三天前。

  那是周末的早上,他如往常起床,因为新婚,所以休息一天,打算带妻子林奏月出门散心,看看风景。

  但,一起来他便觉得头晕。起先以为可能是昨夜太兴奋没有睡好,又或者最近太累以至疲累。

  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他勉强着下床洗漱时忽而流了鼻血,止也止不住,只能去医院。各种办法用尽,即便打了止血针也花了十分钟才彻底止血。

  后又开始恶心、呕吐、抽搐、冒冷汗。呕吐得肠胃空了,便开始吐胃酸,一口一口,嘴里酸苦无比,着实难受。

  医生安排拍了片子验了血,却发现一切正常。迫于无奈,只好转到更高级的医院,同样是一番检查,照旧是不知所云。

  是新的疾病吗?医生纷纷揣测。

  鉴于此,他只能在家中静养。静养了几日,病情不轻反重,公司的事情也无法处理,只能全推给助手小王。

  倪章富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好似沙漏里的沙,一点一点地流逝。

  这天早上,倪章富照旧从梦魇中醒来——他又做了一个噩梦,近日来他总是被噩梦纠缠,可又记不得梦的内容,只觉得可怕。

  还未彻底回过神来,林奏月就已然推开了门。她端着一碗中药走到倪章富的床前,蹙眉,一脸疼惜:“老公,我熬了药,你喝了再睡吧。”

  “嗯。”倪章富病怏怏的,就连抬起的手,也在不自觉地颤抖。

  林奏月赶忙伸出一只手为他擦汗:“我喂你吧。”喝了药,她照旧问上了那么一句:“你的病好点了吗?”

  倪章富摇头:“没有,还是那样,越来越难受了!”

  林奏月低下头,把脑袋微微侧向一边:“这可怎么好啊,看了那么多医生,吃了那么药,还是这样——莫非这不是病,而是中邪?”

  “怎么……怎么可能?”倪章富说到一半自己也没底了,因为他最清楚,自己做过亏心事。难道真被妻子说中,这不是病,而是报应?

  他急忙找了个借口把林奏月唤了出去。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整理思绪。

  林奏月走后,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莫非——真的是报应?

  是的,他活该有报应,因为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他吃了人肉,而且是活生生的人肉!

  婴儿肉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倪章富由来喜食珍馐,可山珍海味吃了个遍,渐渐地也就不新鲜了。他想着自己似乎还有一样东西未曾吃过——便是人肉!

  他经常光顾的那家店,表面上普通,实际内里是专卖售卖野生动物的。他试探般地问道:“老张,我在你这里吃了那么多野味,你是否可以拿点新鲜的给我尝尝?”

  老张当时正在收拾碗筷,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抬起头,好奇问道:“倪老板想吃什么?”

  倪章富示意让老张把耳朵贴过来,后,他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不知道,你能不能搞到一些胎儿?我想尝尝鲜!”

  老张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外界传言很多老板都尝过这婴儿汤。

  “这个并不难,只是可能价格——”

  “我有的是钱,只要你可以帮我搞到!”

  钱是除了生命买不来什么都可以到手的好东西,不足三日,老张便通知倪章富自己有货。但,那是死胎。

  吃过死胎,倪章富便开始惦记起活胎。仍旧是在老张收拾碗筷时,他再度开口:“不知道,能不能搞到一个活的!”

  老张脸色变了,因为从未有人提过如此骇人的要去。

  但,当倪章富把金钱提高到一百万时,老张沦陷了。他答应倪章富自己会想办法——他的确想到了办法,不足五日,便有了结果。

  那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吃孩子的那天很隆重,倪章富特意打扮一番,未免别人认出。地点也很隐秘,是在老张的家中。

  老张似乎也早有准备,他在家中安置了一张特殊的桌子,上面挖了一个洞,摆放了一口大锅。锅子里汤水沸腾,有八角、茴香、孜然。说是用来去腥、去膻!

  倪章富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冒出的寥寥热气。老张推着一个餐车,上面放置着一个大盘子,用盖子盖着。里面的婴儿还活生生,发出微弱的哭嚎,也试图逃出胖子。

  老张面无表情地揭开被婴儿顶的颤抖的盖子。

  里面的婴儿无比鲜嫩,似乎还未足月。他皮肤白皙,肢体肥嫩,四肢如莲藕一般惹人垂涎。老张看着倪章富说道:“这个孩子出生还不到一个星期。这几天我用补品滋补,不止鲜嫩,还对身体有益。”

  “现杀?”倪章富觉得血淋淋的有点恶心,会破坏胃口。

  老张摇头:“我用特殊的药材给他灌肠催吐,体内秽物早就排泄一空。”

  倪章富没有再问,只要他开工——老张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举起婴儿掷入锅中。瞬间,鬼哭狼嚎,好不凄惨。

  他麻木而快速地盖上了锅子!

  十分钟后,锅盖掀开,婴儿早已烂熟。他的肉片片凋落,脸上、手上、赤裸在外胸膛都露出森森白骨——那些白骨上,还沾染了花椒、茴香——

  他一只眼睛掉入锅中不见,另一只上还有一点辣椒末。而他的手,仿佛要抓住生的希望一般,延伸出了汤汁,向内抓握,如鸡爪。

  倪章富终究没有同情地吃掉了他,一口一口,汤汁四溢,唇齿留香——他从未同情,早已泯灭人性,丧尽天良——活生生的生命,不过是他盘中的一份佳肴!

  难道——真的是他!他惊恐起来,顿觉四肢发寒!

  恐惧间,林奏月推门进来,吓了他一跳,差点从床上跌落床底。

  “你怎么了?”林奏月蹙眉走到他面前,为他擦拭冷汗。

  “我刚刚睡了一会啊,做了一个诡异可怖的噩梦!”倪章富躲避着,他生怕原本雪白的娇妻的手,会变成那汤料中的婴儿的手!

  “别想太多了,”林奏月说道:“我犹豫着要不要给你请个法师,或许这样会好些。”

  “不!”倪章富立马拒绝:“我不要请法师——”他害怕,若是真的有报应,法师问及自己该怎么说?又或者那鬼胎把一切吐露给法师,自己又该如何?

  自己那么有钱,那法师会不会敲诈?无穷无尽,自己不能不给。若是除掉法师,两只鬼一起来报复,自己又该如何?

  “可是你这病——”

  “我知道有人可以治好我!”倪章富打断林奏月。

  闻言,林奏月惊喜:“谁?你为什么不早说?”

  “是我一个朋友,我刚刚才想起,他无意说过,之前自己有个亲戚也是害了这种病,就是他爸爸治好的,他应该有办法。”他随意扯了个谎:“但是我那个朋友性格古怪,你只要把我送到那里既可,你切莫偷听我们的对话。”

  林奏月忧心忡忡,自然答允。她带着倪章富去了那所谓朋友那里。其实,是去找老张。他打算让老张去请法师。

  倪章富想,老张是和自己一条绳上的蚂蚱,自己给点好处,他自然答允。何况老张有手艺,大不了远走高飞,他手艺有不错,哪里都能赚钱,绝不会自绝生路把事情抖出。

  他的算盘,打的很准。

  但,事未如愿,到了老张店铺前发现早已歇业,而且像是关门多时。

  在他店门前,有一个修鞋子的老头,倪章富问那个老头:“老大爷,这家店的店主哪去了?”

  老头抬起头,一张脸布满皱纹:“死了!”

  死了!怎么回事?倪章富脊背冒出冷汗——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老张。但,也不至于短短时间内就死了。

  “他——他是怎么死的?”倪章富稳定思绪问道。

  那鞋匠又低下了头,忙活着自己的生意:“听说是害了病,还是莫名奇妙的病。”他一边敲打鞋子,一边把老张的事情告诉倪章富。

  老张害的是和他一样的病!先是头晕,又是呕吐,跟着是浑身无力。医生叫他静养,他不听,非要干活,结果一个不留神跌入一口大锅,被活活煮死!

  据说一直到几个小时之后才被人发现。

  当时是有人看见炊烟,却发现敲门不应,担忧失火才打了消防。当消防官兵推开门看见屋内时,一个个都呕吐了起来。

  老张整个人倒在锅子里,肉早就被煮烂了。整个汤面上漂浮着他的烂肉,一张脸白骨尽现,双手搭在锅子外,无力垂着,也是白骨森森!

  “呜……呜……呜……”倪章富再也忍不住恶心,呕吐起来。后更是直接晕厥,不省人事。

  婴哭

  医院里,倪章富醒来。他觉得更加无力,许是惊吓过度。

  挣扎着,一定要出院。医生不许,林奏月也不肯,说是身子太虚,最好留院观察一晚。但,医院里弥漫的消毒水味道,福尔马林味道,都让他惊慌。

  更让他欲要癫狂的,是隔壁房间的一声婴哭——他想到了那个婴儿在锅子里求生的鬼嚎。

  他发疯一般扯下针头,要挟着妻子医生,说不让他出院便当即自戕。后无奈,医生和林奏月只能同意他出院。

  办理好手续,林奏月搀扶着他走出医院时,他再次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回过头,他看见一名妇女抱着一个婴儿,婴儿哭得好惨,如遭酷刑。

  “走——走!”他想要用力,却不慎摔倒。

  到了家中,倪章富更是疑神疑鬼。他把墙上的送子观音像扯了下来,撕得稀烂。他更是命令林奏月把家中的莲子、花生等全部丢掉。因为这一切,都会让他联想到孩子,联想到冤鬼索命!

  林奏月不知自己丈夫的异常,只当是害病所致。为了不刺激丈夫,林奏月一一照做。

  他甚至还不满意。为了怕那婴灵藏匿家中,他要林奏月搬走自己房间的所有家具,甚至厕所马桶也敲掉。

  林奏月为此痛苦不已,但,她只能照做。

  夜间就寝,倪章富忽而大喊大叫,他又做了噩梦。惊醒后,他颤颤巍巍地看着林奏月喊道:“你出去,你给我出去——”

  “老公——”

  “出去——”用力过猛,他呕出一口鲜血。林奏月无奈,含泪出门,临走时,一步三回头。而倪章富,则用被子蒙着脑袋,不敢看。

  林奏月不知,自己老公方才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自己的爱妻忽而怀了鬼胎,肚子越来越大,后,那婴儿破腹而出,伸出带血的血,把倪章富拉入了林奏月的腹腔。

  他已经草木皆兵。

  或许是老张的死深深刺激了倪章富,他病的越来越严重,最开始的抽出与呕吐,已经演变成了呕血。

  然而,他不愿就医。林奏月无奈,只能花重金请医生住在家中续命,时刻准备止血针和强心针。

  她执拗的想要挽留自己丈夫的生命。

  但,留不住的始终留不住。

  一个夜晚,倪富章在大喊一声“鬼啊”之后便再也没有醒来了。他死了,死的时候一脸惊恐,嘴唇大张,眼睛暴突。

  他死于心脏衰竭,也就是被活活吓死。

  林奏月成了寡妇。下葬了倪章富后,她便领了遗产下落不明,虽这一切被外人传言,甚至有人怀疑凶手就是林奏月,但没有证据,一切只能是谣言,后渐渐平息与宁静。

  真相

  一年后,倪章富的墓地已经破败不堪,难以辨认。他的墓地周遭,长满枯草,生机焕然。一名老人立在他的墓碑前,重重地吐了一口口水。

  那位老人,是老张店门前的修鞋匠。

  倪章富到死也不会明白,自己是因何而死——那不是报应,而是一次谋杀!凶手正是这位老人,目的是复仇。

  他要复自己女儿的仇。

  是的,他是在为自己女儿复仇,亦是为自己的外孙复仇!而这一切,都源自一个夜晚。

  那个夜晚,老张为了满足倪章富的欲望,偷偷潜入医院,进了育婴师,随手偷了一个婴儿。而那个婴儿,正是老人的外孙。

  他还不足一月。

  得悉孩子丢失的老人女儿悲痛欲绝,甚至患上抑郁症。后在家人劝说未果,看守不利的情况下,跳楼自杀了。

  老人始终记得,他女儿疯癫时经常说的一句话:“是被人偷走的,我知道是谁,我那段时间总是看见一个人在医院游荡。”她说的正是老张,老张为了顺利盗走婴儿,前几天一直在医院踩点。

  根据自己女儿的描述,老张很快识别出了那人——正是老张。他在老张店铺附近摆摊多年,老张样貌,异常熟悉。

  愤怒之火在他女儿去世后彻底被点燃——那是他的独女,自老伴死后便是他唯一的亲人。

  一个夜晚,他摸进老张的店铺,用菜刀逼迫着老张讲出始末。老张惧死,道出实情,只求饶命。但,得悉外孙惨死的老人未有放过老张。他一刀一刀将老张砍死,尸体丢入锅中煮烂。

  后,他更是想方设法得到一样东西——铊,一种常人所不知的有毒金属。他趁着月黑,摸如倪章富家中,偷偷把铊抹在倪章富的车门上(这是一种毒性极强的金属,可以由车门渗入车内,只要长期接触,就会害病而死!),因铊特殊,常人不识,即便害病,医生也难以查出,实在杀人无形。

  他执拗地认为,林奏月是倪章富的妻子,应该为自己外孙女儿赔命。但,林奏月深居简出,极少出门,所以真正中毒的只有倪章富一人。

  杀了老张之后,老人依旧在老张门前摆摊,只为洗脱嫌疑。他没有想到,倪章富竟然会前来询问,因毒是他下的,自然清楚症状,于是扯谎。

  他看出了倪章富当时的表情。惊恐到极重,他便又生出一计,决意提前结果倪章富性命。

  倪章富离开之后,他便在暗处监视,得知倪章富疑神疑鬼到驱赶众人后,他便趁着夜黑爬山倪章富家的房顶(年轻时,老人做过杂技演员),他把一具婴儿的骸骨用细线掉在倪章富床前,如指针般摆动,惊醒倪章富,将其活活吓死。

  当然,倪章富死后,他也未对林奏月高抬贵手。他趁着林奏月不注意,尾随其后,用铁锤将其敲晕,活埋在自己女儿坟旁,寓为陪葬!

  但,因曾经接触过铊,老人自己也患了癌症,将不久于人世。深知倪章富死不瞑目,故意特而告知真相,亦算是讽刺。

  “你为了自己的私欲,杀了我外孙,害死我女儿,你的死并非报应,即便是报应,也是应该!”老人咳嗽着离开墓园,走向远处。

  时值清明,天空忽而飘洒起了细雨,淅淅沥沥,仿若是谁的哭泣。

  病,有因误食所致,亦有病毒所致。然而,人性中那肮脏贪婪的欲望,才是最可怕,无法根治的恶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