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眼
最聪慧的眼睛
她长了一双顶聪慧的眼，深邃的，精明的，迷人的，仿佛看透人世一般的存在。大，而且长，有点上调，古人称呼这种为“丹凤”。
是男人的最爱，因为太有神，每次眨动，都像说话。
这是她被“赞美”的资本——女人们都喜欢在背后骂她，男人更想得到她。都好真心，男人的性欲，女人的诋毁，是对于绝色的最大认同。
她名字亦好听，气质也过人，浑身上下，皆很匹配。
凭着眼，她得到公司最有前途男人的垂青。他俊俏，有风度，高学历，部门经历，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他叫王晨。
是在茶水间遇见的，她本是低着头倒咖啡，但无意抬头一瞬间，便让他注意——他看痴了。她也觉得不好意思，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我已经好了，您请吧。”她说，让步退开。
但，他却不肯动。“谢谢，你是这个公司的员工么？我好像没见过你。”
“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她说：“我叫宫蕴蓉，你呢？也是这里的员工。”
“我叫王晨，是你们的部门经理。”他说。
“王经理好。”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一笑，宛若画中人的倾城。他被她征服。
被人看到了，由来这种场景都会被好事之人窥探，然后大肆宣传。都是诋毁，也都算赞美。嫉妒的捏醋女人背地里发泄自己的不满：“算什么，就会勾引男人，这才第一天——”
“看那眼睛就知不是什么好东西，整日的给男人抛媚眼，下贱——”
但，她不在意。自顾自地，反正不是第一次——太美丽也是罪过，出众由来惹人羡慕。人都不会赞美人，只会用恶毒语言来描述，是最瞒不住人的真心。
不过，王晨对她的“赞美”却是文雅的。下班时，特意邀请，礼貌询问，想和她共进晚餐。
她没有拒绝，一是真心，因为他好优秀。二是故意，要气气那些无聊地，吃不到就说葡萄酸的女人们。
宫蕴蓉意气风发地和王晨离开公司。抬头挺胸，神情倨傲，像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炫耀。
吃过饭，他邀请她去他家。再三保证，只饮一杯茶。她听从，是相信男人的表现。
王晨屋子好豪华，装修亦精致，一砖一瓦，都有格调。茶水也精心，有一种名贵的香气，淡淡地钻入鼻孔，渗人心脾。不似俗气男人，喜用茶包。
但，美中也有不足。宫蕴蓉闻到，空气中还有别的气味——腥。也好淡，但她鼻子更灵。那一点点，像是墨水滴在湖面，有晕染开的氤氲。
不过，聪明女人懂得装傻。她便是很聪明。
绅士风度趋势王晨特意送宫蕴蓉回家。家楼下，他为她打开车门。
“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请你吃饭——”他笑着说，温润如玉，却也好man。她无法抗拒：“好啊，不过有机会我希望你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一定。”看她上楼，王晨才开车离开。是精明男人的表现，坏，或者好，都要使在点子上，否则都徒劳。
次日上班，他有意靠近，是再次邀约。但，宫蕴蓉选择拒绝，理由也恰当，今天有事，无法应邀。
她看见，王晨表中蕴含了几分失望。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表达出歉意，她也显得难过。
“没关系，那……明天呢？”
她思索，眼眸一闪：“明天可以，不过我想去你家做饭给你吃，好吗？”旁边有人经过，所以这句话声音略大。
“好啊。”他变得像是个得到玩具的孩子。
王晨走后，宫蕴蓉嘴角含笑，鸟瞰他的背影。是故意的，女人要懂得欲拒还迎。高手姿态，由来如此——
时间与人而言，总是快慢有致的不协调。宫蕴蓉的时间过得比王晨快。熬过一晚上，他便迫不及待。
“你会做什么菜？”是在宫蕴蓉做事时忽而蹦出的一句，但无人敢苛责。他不是老大，却也差不多，谁敢招惹？
宫蕴蓉一笑：“法国菜你爱吃吗？”
“要不吃日本菜？”他笑中带坏，是最有学问的勾引。
日本菜中有一道，是用女人身体做摆设……吃到最后，情欲高涨，颠鸾倒凤，鱼水之欢……
他是在暗示——宫蕴蓉接受他的暗示。
“好啊，龙虾刺身？”
他一笑，点头离去。临走，选择回头，眼含深意。
晚上，清酒，刺身，天妇罗，生鱼片……虽然生冷，也可催情。桌上的菜吃饭，最后的一道菜才正式上桌——女人，由来是男人最喜的那道。
她一件件褪去“累赘”，展示着她最隐秘的全部。
两人扭曲在了一起——
“我要走了——”小憩片刻，宫蕴蓉起身穿衣，一件件把“累赘”穿上，盖住那只给喜欢人看的赤裸。
“不在这里过夜！”是惊讶，亦有几分失落。
“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得先回去——”宫蕴蓉自他额头一吻：“来日方长——”
没有挽留，人应该懂得进退。他本要送她，却被她拒绝。拒绝比接受更让人动心，理由是想一个人感受剩余的温存。
站在楼下，望着还有灯的那间房，宫蕴蓉露出一个微笑。几分诡异，几分嘲弄——是因为得到？
最纯真的眼睛
这种关系也维持了一段时间。但男人太花心，得到的，再好都会枯萎。像是一抹绿，被收藏，成了枯死的泥黄。又如一簇白，握在手里，渐渐沾染污浊，不再纯粹。
当一个新员工到来时，宫蕴蓉便像是一出末了的电影，落了幕。
新员工是大学生，刚毕业的少女，长得不算很漂亮，但也清秀。尤其眼睛，清纯如水，是不一样的美感。
王晨的目光开始给了她——
有人叹息，亦有人嘲讽。叹息是人前，嘲讽是人后——这便是人性，别人好都嫉妒，别人落魄都开心。
人人只当宫蕴蓉败下阵。
她面前，那一句真可惜，本是金童玉女都不真心。表里不一，粉饰精良。内里的意思其实是：合该，你这个贱人，谁叫你当初那么得意？
但，宫蕴蓉的性格却是出乎意料地傲气，一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过日子。也没人刁难，好歹没有正式被甩。
甚至，她目睹王晨和那女孩的调情都毫无反应。是最贤惠的女人，可正位中宫？
“你知道吗？我看见王经理和那个新来的在茶水间调情了。”一个典型三八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的见闻。
“我也看见了——”讲是非不能是独角戏，总得有人附和：“王经理说那女的眼睛好看，整个人都差贴上去了。”
她们的“赞美”见风使舵地换了人。
但也只持续了一个星期。因为那新来的女孩莫名失了踪。
连续三天没有来上班，人人以为她自豪，得到了王晨便觉得不用干，所以旷工。到最后，她上司挂不住地打了电话，却显示无人接通。
王晨也表示不知道她去了哪。
是情伤？因为总有更好看的眼睛在等着他——
那些喜爱妒忌的怨妇又可以得意。
但，得意也只是一时，剩下的便是惊恐、猜测。因为那个女孩被人发现弃尸荒野。死相好惨，是一个星期后被发现的，所以开始腐烂。
尤其是眼睛，被人挖出，原本的纯洁成了两个溃烂的血洞。被时间摧残后便开始发黑，发臭，甚至……还有虫子在里面。
是被一对偷情的男女发现的。原本愉悦的偷欢却遭到“报应”。看到尸体的第一眼那女人几乎癫狂。
警察在接到报案后赶到，确认身份，又来公司询问。但，做这一行见尸体如见活人，早已麻木，没有感情。
在知道捞不到油水，也查不出线索后便匆匆离开。
但，公司内却起了流言。人人都猜测，凶手是宫蕴蓉，因为女人的嫉妒比什么都可怖——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杀了的？”那个多嘴三八又在胡言乱语。这是她唯一的爱好，比吃饭工作都重要。
“也许哦。看她平时不说话，谁知道心里想什么？”
“是呀，会咬人的狗不叫唤——女人的嫉妒心最凶悍。何况，那尸体那么惨，尤其是眼睛被人挖了，肯定是她做的。”
宫蕴蓉微笑着注视，当她们讨论正酣时，故意咳嗽，算是提醒。
人都好卑鄙，说坏话都要背地里，太无能。一个个见她在，立马住嘴，换了笑脸。
王晨亦是，新宠一死立马投入旧爱。他仍旧温柔，优雅，沉稳……宫蕴蓉也像无事人，不在意的继续接受。
她们都觉得宫蕴蓉好贱。
那个女孩的事情，她提都不提——
她算是默许
似乎是女孩的死打击了王晨。他总是刻意表现出要宫蕴蓉留在他家过夜，急迫地，一点也不符合他的表现。
宫蕴蓉拒绝了几次，便答允。
“真的？”王晨只当自己听错：“你从前老是拒绝。”
“你也会说从前——”她笑，低眼看地：“不知为何，最近我也觉得好寂寞，想晚上有人陪我睡觉。”
“那我一定每天晚上抱着你，吻你的眼睛，好不好？”
“真的？”
“真的！”
她遵守了约定，在这个晚上留宿他家不愿走。一连待了三天。
但，他家好古怪，那腥味让人无力。甚至像是牢笼，住进去后，渐渐地不舍得离开。宫蕴蓉总觉得自己没有力气。
“我帮你请假好了，你待在家里好好休息？”早上，宫蕴蓉又说自己无力，起不来床。王晨表情心疼，像是看着孩子的母亲。
或许是感冒了。她说。
王晨把一切布置好后便叮嘱几句去公司上班。
但，王晨一走，宫蕴蓉便立马好转。起身，下床，走到厨房。把冰箱打开，检视里面全部东西。
都好正常，只是普通吃食。
转身又把屋子环视一圈，都未有发现。到了厕所，她注意到马桶抽水处有打开过的痕迹。仔细地，小心地打开，发现里面有个小包。
小包是真空，可以隔绝水和空气，里面还装着细碎的粉末，像是面粉，又像是盐。
拿出一点，仔细闻闻。宫蕴蓉笑着把粉末倒入马桶，按下按钮冲掉……
晚上，王晨回来，宫蕴蓉还躺在床上，有气无力，欲要挣扎，却又像动不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给你倒杯水。”他说。
“嗯。”宫蕴蓉说：“好像有点发烧，给我一片感冒药吧。”
“好。”王晨转身离开，端着一杯温水进屋。从抽屉里找出药片，伺候她服下。说：“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我真没用……身体竟然这么差。”
“所以我要更加细心，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再生病。”王晨吻着她的额头，抱着她，哄她入眠。
夜半，天色慕沉，整个世界陷入最深邃的黑暗。月光惨淡，是下弦月，悬在天上，像一把冰冷的镰刀。
没有星星，预示着明天可能是阴天。
王晨，猛地睁开眼，从床上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宫蕴蓉，她还在睡，睡得很香。是因为吃了药。
他起身，走到客厅，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些东西。有小刀，亦有勺子。闪着冰冷的光，都好尖锐。
回到屋内，他小心仔细地确认。宫蕴蓉没有醒来的迹象。
轻手轻脚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仔细地把小刀插入她右眼，用力地一剜，一颗圆滚透亮的眼珠被带出。
血腥味渐渐弥漫在房间里。伤口处有鲜血淌出……
王晨用勺子谨慎地接住眼珠，放入嘴里。一吸，那圆滚顺着喉咙滑落在胃中，像不慎吞下一只汤圆，喉结上下滑动。
接着是另一只，动作熟练，似从事多年。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的眼睛就是我想要的……”他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把剪刀，抵在宫蕴蓉喉咙处，用力一剪。
她喉咙裂开一个口子，鲜血淌出，像是喷溅的果汁。
“其实我对你也有动心过，但是好可惜，我没办法和一个人长相厮守。”他亲吻尸体的额头：“我会把你好好埋葬，公司那边也早就帮你辞职了——”
转过身，像是准备去抛尸。但，后面却传来一个女人冰冷的声音：“是么？太谢谢你了——”
王晨手中的东西掉落，惊恐着回头。宫蕴蓉坐了起来。
那空荡荡的血洞中有东西在涌动，像是要从母亲腹中出来的婴孩。
“你……”王晨踉跄着跌坐。
出来了，是又一双眼睛……她的伤口，也已经愈合。
“怕什么？你不也是鬼么？只不过你是活着的鬼，我是死去的鬼——”宫蕴蓉凄冷一笑，脸上出现了细碎的纹路——她的肌肤，开始裂变。每一条缝隙里，都有蛆虫在蠕动。
她的伤口，淌出黄色液体。渐渐地，渐渐地伤口裂变更猛，可以看见白骨、内脏……
“不过你好无情，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但你却认不出我……这真让我伤心……”语气伤感，却有带着仓皇的尖锐。
她从床上下来，王晨尿了裤子。
宫蕴蓉俯下身，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小刀和勺子。
“你吃了我的眼睛两次，我只吃你眼睛一次，很公平，不要怨。因为是你欠了我，我只是把那些被你夺走的拿回来……当然，你的眼睛里，还有别人的眼睛。”
宫蕴蓉诡异一笑……
吃眼睛的男人
是好多年前开始的，关于王晨的故事。
他出生时便有先天性的眼疾，且五官扭曲，如妖魔鬼怪。他怨怼着他的命运，觉得太不公。他不是正常人。
尤其，在他得知自己二十岁不到就会彻底失明时。
但，他父母都疼爱他，甚至四处求医。终于，他母亲在他十五岁那年得来一个偏方——以形补形！
不过不能用动物的眼来滋补。因为人，是一等一的高贵。最高贵的，必须吃下同等的高贵才能大补。
王晨需要用人的眼睛来滋补——
第一个吃的，是死人的眼睛。刚下葬，他父母便急忙挖出来。那死去不到三天的眼睛还有些许温热，吃入嘴里一阵腥膻。
不过不用咀嚼，可直接吞下。
刚开始，王晨亦有几分不习惯。但吃的多了，便渐渐爱上——他爱上那眼珠由食道滑入胃中的感觉。是一种不可言说的舒适。
这个方法的确奏效，他不止眼疾开始渐渐痊愈，甚至长相亦变得俊俏。智商也开始发达，他成了一等一的聪慧。
但，死人尸体难寻，尤其是未腐烂，眼睛好看的（丑陋的眼睛效果会打折）。所以，他便开始吃活人眼珠！
第一个吃下去的活人，是一个迷路的小女孩。他哄骗着说带她回家，把她诓到无人处，活活掐死，剜出眼珠，用以滋补。
不过这很危险，所以要格外小心。
好在王晨聪明，知道自己的俊俏与聪慧可以吸引女人——他决定利用自己的资本。他像是花丛中采蜜的蝴蝶，勾引了一个个女人的芳心。
又因为，每吃一段时间眼睛，他长相就会变化几分。所以多年来，从未被人发觉。他亦利用自己赚的钱，不断改变身份，四处游离。
吃了太多眼睛，他智商愈发过人。找一份好工作并不难——俊俏，才华，地位……让无数女人投怀送抱，走入死亡的陷阱。
宫蕴蓉便是其中一个。
是一年前了，在另外一个地方。她被他吸引，成为他的女友。本以为，他是真爱她，却不想爱的只是她的眼睛……那漂亮的，迷人的眼睛，吃下去，味道很好！
他在一个夜晚把她杀死，和这次一样，先用药，让她不能反抗，与睡梦中，麻利而残忍的掠夺。为满足邪恶欲望！
但，宫蕴蓉太爱王晨，爱的入骨，变成了憎恨。憎恨让她复活，成为鬼，带着那烧不尽的烈焰，四处找寻，欲要复仇！
她终于找到了王晨。在游荡太多地方后。王晨认不出她了，因为他吃过的眼睛太多。而宫蕴蓉却只一眼，便确认。
她并非欲擒故纵，只是为了确认。因为一年后，他变坏太多……或许，或许只是个好色男人。她也害怕杀错。
当她第一次去王晨家时，其实就有几分把握。那弥漫空气里的腥味，是被他杀害的女人的魂魄在愤愤不平。
而后，那个女孩的出现，更是确认了她的推想。王晨主动勾引，两人同居，女孩惨死……一切都和一年前一样。
所以，宫蕴蓉不再拒绝留守王晨家中过夜，她以有最得力的证据。其实……也是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曾几何时，她亦有幻想，或许王晨以改过自新。他们或许可以一人一鬼再续前缘……可悲的自慰在女孩死后被打破。她剩下的目的，只有复仇！
宫蕴蓉，将计就计地等到了今天——
“本以为可以久一点，毕竟我也真爱你的，不想那么早杀死你——但是，你太急躁了。其实你已经不需要吃眼睛，只不过你太贪心，所以想要更英俊，更聪明……”宫蕴蓉缓缓走向王晨，他已经不能动。浑身都被吓软。
模仿着他的动作，把小刀插入王晨眼中。麻利地，仔细地，生怕弄破地挖出一只眼。放入嘴中，忍住血腥吞下。
滑落的感觉，真的好舒服。像是汤圆，润滑了喉咙，亦滋补了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