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着眼瞅了瞅和尚,说道:“我差点儿给忘了,你还答应了替人家报天仇呢。”
和尚骂道:“他娘的,是你这个不长眼的二混子答应的。可惜了那女鬼了,怎么就死在了投胎了路上了呢。”和尚说完那满脸的褶子好像是枯树皮似的。接着叹了口气,仿佛是秋天的落叶勾起了他少女般的怜惜情怀。
我跟他说道:“这次跟我回去的路上途中你可别随便和别人说你懂鬼话的事儿,这玩意儿遇到不明白的人就得把你当成神经病,就是明白的也得让你给吓一跳。”说完我给他讲了个我途中从收破烂儿老头那里听来的一个故事儿,和这鬼话有点儿关系。
这收破烂儿的老头名叫王老五,他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儿还半道儿死了。一说起这事儿他还俩腿直打哆嗦。他讲他媳妇儿就是听懂了死人说话才被给勾下去的。我问他的时候他始终不愿意讲,后来我帮他捡了两袋子破易拉罐,他才找了个大太阳地儿的地方坐下,勉强给我讲了个大概。他说大概是前年的这个时候,他媳妇儿白天还盘算着第二天去给孩子称肉吃呢,结果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出了事儿。他说他睡到半夜的时候,他媳妇儿一点儿征兆没有的“突”的一下子就从炕上坐了起来。大半夜三更的,忽的一下子闹出了这个动静儿,把王老五给吓的够呛,急忙的爬起来问他媳妇儿咋滴了,他媳妇儿磨蹭半天说了句“嘘……,你爸在说话。”
初听这句话我觉得没啥,可这句话一说出来,直接把那个王老五给从被窝里给吓出来了,他说他自己都快六十了,他爸死了十多年,他媳妇儿这会儿竟他娘的突然听见他爹说话了,这不是吓人么!王老五当时吓是归吓着,但是也没太当回事儿,还以为他媳妇做梦说梦话呢,就稳了稳胆子,下炕给自己倒了杯水,寻思着调戏一下自己媳妇儿好第二天有段子笑话她,就边喝水边随口问了句:“爸都给你说啥了?”
估计就是这句话才害死了自己的媳妇儿,他媳妇儿听他问完,闷头闷脑的回了句:“爸叫我下去给他做饭去……”。说完就躺下了,王老五听他媳妇儿说完这话,也差点儿尿出来。,贼了半天,看他媳妇儿躺下又继续睡觉了,就也哆哆嗦嗦的上炕蒙起脑袋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他媳妇儿没起来给他做饭,喊了两嗓子就觉得不对劲儿,一探鼻息,“嗷”的一嗓子,把全村子人都给叫唤醒了,叫来车给送到医院一看都他娘的断气儿好几个时辰了。
从那以后这家伙夜里睡觉都得把耳朵给塞起来,生怕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
和尚听我说完,吧嗒吧嗒嘴儿,说道:“我也是这次在小旅馆才知道自己能听得懂鬼话,之前也和正常人一样,没准儿是那木鱼石的作用,可惜早给拉屎拉出去了,这次去还不一定能听的懂了呢。”
我说道:“你就是听得懂,我那个哑巴师父也不会告诉你。”
和尚一听这话笑了,说道:“也难怪,你师父是个哑巴,比划什么我也听不懂。”
我嘴上没应,心里想,这老哑巴死了都六年多了,这会儿早投胎到人家儿孙了,可惜了他这一辈子就为了找个人,实在是有违人活着的大道啊。
……
过了冀北再往辽东走,就挨近了我的家乡,那是一个身处在大山深处的村落,这个地方的村子多分布在山坳处,每个山脊割出来一道梁子,成为村与村的界限。破四旧之前,这里最多的就是庙,大大小小的村子都是以庙字演化来取的名字,像什么雹神庙,九神庙之类,现在也可以在当地的县志上看到这些村子的标记。当时破四旧把一切腐朽的封建产物都给砸的差不多,只有村子的名称保留了下来,后来恢复生产建设了,各个村子又相继建了几座庙,成了人们逢年过节来祈求风调雨顺的戏台子,唯独我所在的这个村子是个例外,鹤立鸡群的起了个名字叫作:喇嘛洞。这村子外的山上的确有个石崖洞,据说是在很早以前,有两个喇嘛入洞未出,就取了这个名字,我听起来这理由有点儿牵强,可是没深究,这村子虽然叫这个和庙无关的名字,可是在破四旧之前这里却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古庙群,我听老辈子人说,这古庙群里塑的泥石像栩栩如生,从阴间十八掌魂,阎罗王鬼判官,到西天如来,大道观等,一应齐全。我当时还问那些老人不都说佛道不相容么,怎么有佛又有道,还有阴间掌司一系?那老辈子人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生下来就有这个依山而建的古庙群,但村子的名字却和庙没关系。我那个时候好奇,还钻过那山洞,可惜钻到一半就因前面塌方而不得不终止下来。老哑巴生前带我入的那洞在西南山,自从他死后,我把他带回来安葬,就再也没找到过那个山门,那个村子也因他这仅有的一户消落而彻底泯落于世,成了彻彻底底的孤村。不过哑巴那个小草房好像始终有人修缮一样,时隔六年回来,它仍健在。
和尚随我到了这里之后,表情就显得极其不自然,他说这地儿不正,感觉始终有东西在往他的身子里钻,我说道:“你还真得小心点儿,这地饥渴的少妇可多,你可得自己有点儿主见,给自己定个上限。”
和尚抖着脑袋回道:“这地儿不会真和你说的,全是寡妇吧?”
我抬头望着他说道:“寡妇不假,但也不比咱之前遇到的那红袍女鬼姿色差。”说着我就先领他去了之前老哑巴住的那草屋子。边走边告诫和尚:“这地儿可不能随便撒尿啊,有尿先憋着,咱就在这儿先歇一晚上。”
和尚问我道:“怎么不去你自己家?这鬼屋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呢。”我知道这和尚又上来胆子小了,安慰他道:“没事儿,你不是能听的懂鬼说话么,你耳朵竖着点儿,有情况咱俩就赶紧跑。我自己的家现在是进不了……”。一想起这些眼泪又要往外窜,我赶紧转移话题说道:“趁着现在白天,咱俩赶紧把这草屋子再收拾收拾……”。说完就带着和尚入了哑巴的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