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薛亮

  潭州府衙。

  席牧淳一行五人受到了潭州刺史薛亮的热情接待,先是摆了一桌极度奢华的酒宴,随后又将府衙最好的房舍都腾空,安排众人住下,每个人都有贴身侍奉的随从和丫鬟,还在附近的寺庙中找了个小沙弥,专门伺候广济,如此贴心到位的服务让席牧淳等人万分不好意思,原本是想面见薛亮兴师问罪,没想到现在连嘴都张不开。

  一切安排停当之后,薛亮并没有急于跟席牧淳等人面谈,而是借口衙门公务繁忙躲了出去,将席牧淳五人留在了府内,如此行事让席牧淳开始重视起这位潭州刺史了。他与江州刺史顾国章完全不同,此人心机更加深重,处事更加圆滑老道,最重要的是对人心的了解更加透彻。作为一州刺史,薛亮的消息眼线自然不会少,他们在江州的所作所为和进入潭州之后做的事情,恐怕大部分都不是什么秘密。薛亮清楚地知道席牧淳等人此行的目的,来意不善也心知肚明,但自打众人见面开始,薛亮就全力营造了一团和气的气氛,绝口不问席牧淳等人的想法和目的,只是吃吃喝喝,阿谀奉承,眼见众人安顿好了拔腿便走,连谈正事的机会都不给。

  几个人吃得酒足饭饱,撑得都快走不动道了。达木塔喝得满脸通红,抚摸着大肚子半躺在椅子上,一个劲地打酒嗝,一旁的刘云也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索隆常年行军打仗,酒对军人来说算是最大的吸引物,他不但喝了自己的,还借口帮广济挡酒喝了另外一个人的量,此时已经趴在桌子上鼾声如雷,广济倒是滴酒不沾,但他自己就吃了一个肘子、一只鸡和一整盘熟牛肉,到现在一边诵经还在一边打嗝......

  愁眉苦脸地看着这四个活宝,摇着头阵阵苦笑,薛亮精明诡诈,金人凶狠歹毒,自己这边却是一群酒囊饭袋。面对如此深不可测的敌人,居然还能毫不设防地喝得酩酊大醉,真不知道他们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脑残人心大......

  眼前的这四个货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了,三个不省人事的,一个不懂人事儿的,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只能由自己来考虑。距离找到廖远已经过去五天了,他们先是跟村子里的织户们见了一面,第二天一早便辞别众人启程赶往潭州县城。路上席牧淳耍了个心眼儿,离开七岭村后并未走远,而是确定无人跟踪后在附近的山中隐藏了下来,观察七岭村里的动向。如果他们在村中的行动被人监视,他们一旦离开,定然会有人到村子里找麻烦,宋温和廖远也会被杀人灭口,然而他们五人在山里蹲了三天,除了差点冻成冰雕之外,其他一无所获,貌似他们在七岭村所做的事情并没有被对手所掌握,确定了这一点,众人这才放心离开赶赴州城。

  潭州是薛亮的地盘,他们在七岭村没有被监视有点儿说不过去,除非薛亮跟金人本就不是一个鼻孔出气,但这又与他们之前所掌握的情况严重不符。更何况从今日薛亮的表现来看,摆明了不想谈正事,这说明帮助相府对付金人这件事对他来说非常困难,他只能冒着得罪秦相爷的风险,躲起来不接招儿,如此暧昧的态度不是一个成熟的政客所为,所以......

  想到这里,席牧淳顿时瞪大了眼睛,背后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薛亮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他是站在金人一边的,那么他背后定然有比秦相更加强大的靠山。秦相爷如今在朝中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他能量更大的靠山又会是谁?另外,薛亮既然跟相府不是一条心,他们在七岭村被监视就是必然的,但是离开前已经排除了被跟踪的可能,那么七岭村里定然有薛亮安插的内鬼!

  “不好,宋温和廖远有危险!”席牧淳猛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嗯?你...你一惊一乍地说...说了些啥?”达木塔被席牧淳吓了一跳,醉眼朦胧地问道。

  “我们失算了,七岭村的事儿薛亮是知道的,恐怕咱们走后会有人对宋温和廖远不利。”席牧淳皱着眉头说道。

  “胡说...”达木塔摆了摆手说道:“咱们走之前不都探查过了吗,哪有人监视我们。”

  “谁说监视我们一定要派人?”席牧淳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我推测七岭村里有内鬼。”

  “你是怎么推测出来的?”达木塔翻了个白眼儿说道。

  席牧淳将自己刚才的想法说了一遍,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达木塔和刘云酒都醒了,满脸惊恐地看着席牧淳,就连索隆的呼噜声都识相地小了好多。

  “阿弥陀佛,嗝...”广济坐在一旁开口道:“世间本无事,嗝...庸人自扰之。”

  “撑死你都不多...”席牧淳白了广济一眼说道:“你连想都不想,就说我是庸人?”

  “嗝...”广济又打了个饱嗝,微笑着说道:“佛祖眼中世人皆是庸人,施主是庸人,贫僧亦是庸人...阿弥,嗝...陀佛......”

  “你先把气儿给我理顺了...”席牧淳掐着腰指着广济的鼻子说道:“给我说说,我到底哪里庸了?”

  广济起身去桌前倒了杯茶,喝下去缓了半天,这才张口说道:“施主请细细想来,敌人为何会对宋施主和廖施主痛下杀手?”

  “自然是为了杀人灭口。”席牧淳抱着膀子说道。

  “这便是了...”广济笑着说道:“灭口就是为了不让这二位施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您,但事到如今,您与这二位施主都已然见面详谈,他们再去多造杀孽还有何意义呢?”

  席牧淳闻言猛然抬头看向广济,他说的话有点道理哈......

  “再者说来,如若敌人安插了眼线,早在二位施主刚回到村中时便可以下手除去,怎会留着他们外出逃亡再与您见面?”广济再次问道。

  广济这番话说完,席牧淳便再次陷入了沉默,不得不说广济说得很有道理,但总感觉哪个地方有点儿不大对劲。

  “这样吧,我们尽快找机会跟薛亮谈谈正事,将问题抛给他,看他如何应对。”刘云在一旁建议道。

  席牧淳闻言点了点头,走出房间招来一个随从说道:“麻烦你去通知薛大人,今天酉时我等前去拜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接近酉时,席牧淳带着四人来到了府衙正堂,却看到薛亮正与一名男子在正堂说话,出于礼貌,五个人便站在正堂外等候。不多时,那名男子从正堂中走了出来,五人这才进去面见薛亮。

  看到席牧淳等人进来,薛亮赶忙从书案后走了出来,上前抱拳行礼:“二姑爷的勤勉真是令下官佩服,本想让您休息一天,没想到您这么快便约见下官。”

  席牧淳闻言点了点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薛亮,此人年纪不大,身材矮小,眼神中透露着精光,是个让人看一眼便知道不好对付的角色。

  “我等前来所为的乃是相府私事,还要劳烦薛大人拨冗相助,实在是不好意思。”席牧淳抱拳回礼客客气气地说道。

  “哎,二姑爷此言见外了...”薛亮笑着摆手说道:“午餐时咱们便说过了,下官乃是相爷门生,大家皆是一家人,相府的事情便是我薛亮的事情。”

  席牧淳笑了笑没再说话,众人客气地分宾主落了座,薛亮赶在席牧淳开口之前便笑着问道:“二姑爷此番前来,想必是要跟下官聊聊金人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