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潭州府衙,一天一夜未曾合眼的刘云一屁股坐在床旁的椅子上,身边的达木塔和北伐赶忙伸手搀扶,三人皆是一脸倦态,看着床上紧闭双眼、面色铁灰的席牧淳,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悲伤。
“刘云,这一关他真的过不去了?”达木塔轻声问道,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失血太多了...”刘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肋下的一刀刺穿了胃脏,左胸的一刀划伤了心脉,血液损失了三成以上。虽然都已修补好,但他此时血气大亏,颅脑和各脏腑都缺少血气供养,拖得时间长了便会出现严重损伤。就算滋补造血也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再加上他胃脏重伤,不敢过多地给他服用汤药,恐怕来不及了......”
“你不是神医吗?用针灸啊,或者什么别的办法,总之你要救救他啊!”达木塔双眼的瞪得老大,带着哭腔喊道。
“我真的尽力了...”刘云摇了摇头,目光中充满了无奈和哀怨:“学医十几年,能想到的方法我都用上了,这才勉强暂时保住他的性命,可将来会怎样我是真的不敢说。他身体底子不错,但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只能寄希望于他顽强的生命力了。”
“娘的...”达木塔紧握双拳,冲着病床上的席牧淳吼道:“席牧淳,你丫快给我醒过来!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老天爷安排你来到这,不是让你用命换一个金国杂碎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达木塔说着一屁股坐到床边的地上,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掉了下来:“你个王八蛋,跟老子一样来到这里,对老子这么好,让老子给你卖命,你怎么能说死就死了呢!你要是死了凝霜怎么办!?这群兄弟怎么办!?秦家的生意怎么办!?还有,老子是真的不会吹唢呐啊,就算会也不能把你送走啊......”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打开,昨日带着马车前来救助席牧淳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索隆。
“席牧淳怎么样了?”索隆重伤初愈不能劳累,三人就没有让他参与抢救,因此他也顾不得些许礼节,刚进门便冲着刘云焦急地问道。
“堪堪拉住性命,日后尚未可知...”刘云再次摇了摇头说道:“看样子恐怕凶多吉少。”
索隆久经沙场,见惯了袍泽兄弟的牺牲,面对生死他要比达木塔淡定许多,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席牧淳,伸手拉住他冰冷的手轻声说道:“兄弟,你救了我两次性命,我还没来得及报还,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我索隆是个急性子,不可能等到来世再报,所以你记住了,如果见到阎王爷,一定要让他放你回来,你的命由我索隆来顶。”
索隆的一番话让屋里的气氛更加凝重,众人皆是一脸悲戚之色,这让与索隆一起进来的中年男子十分尴尬,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思忖再三后转身便要离开。
“这位先生,你先别走...”达木塔见状赶忙出言拦住了中年男子,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抱拳拱手说道:“昨日里救我兄弟,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我达木塔记下了。只是昨日为了救人太过匆忙,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官拜何职?怎么能够带我们自由出入这潭州府衙?”
中年男子见状赶忙抱拳还礼:“上差不必如此客气,下官潭州通判元仕亮,昨日午时才听下人说起二姑爷要与金人决斗,仓促之下准备了马车赶往现场,未曾想还真的派上了用场。至于感谢上差就不要再提了,能为各位尽上一份绵薄之力,下官已然是荣幸之至了。”
“算了,不要再客套了...”刘云再次给席牧淳号了号脉,在北伐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说道:“目前来看席牧淳情况还算稳定,我们得赶快去休息,从现在起,无论白天黑夜都要有人守在这里,咱们轮流,一刻也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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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部腹部两处刀伤,初步判断冠状动脉附近有裂伤,胃部贯穿伤,位置在贲门下2厘米处...”席牧淳昏昏沉沉的,隐约听见一个女医生在讲述他的伤情:“血压50-75,心率131,失血在1400毫升左右,现在已经失血性休克。”
“伤得这么重?快送抢救室!”另一个医生的声音传来,席牧淳缓缓睁开眼,看到一男一女两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推着自己跑,心中猛地一惊,自己怎么回来了?
进抢救室,过床,席牧淳意识始终清醒,这一系列抢救流程他太熟悉了,难道自己在南宋已经死了?又一次回到了现代?
“开放静脉通路,6个单位加压输血...”男医生沉着镇定地指挥着急救:“伤口清创止血,腹部的刀先不要拔,打电话叫心外和普外下来会诊。”
“胸前的伤口是开放的,还伤到了冠状动脉,这血恐怕止不住...”女医生焦急地说道。
“没办法,先间断压迫止血...”男医生眉头紧皱:“纠正不了休克根本上不了手术台,怎么修复心脏?”
“我特么醒着呢,你瞎呀...”席牧淳开口说了一句:“你见过哪个休克病人是瞪着眼的?”
席牧淳说完话,却发现两个医生丝毫没有反应,身边的护士也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似乎压根没听到自己的声音,这特么是怎么回事?
“血呢?怎么还没来?”男医生看着身后的护士焦急地问道:“再拖这人就没了!”
“血来了...”席牧淳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随即一个护士手中拿着两个血袋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开始给席牧淳输血。
“怎么只有这么点?”男医生都快急出汗来了:“我刚才说的是6个单位!”
“他是熊猫血...”护士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靠...”男医生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问道:“复检了吗?确定是熊猫血?”
“不用复检...”护士的声音颤抖得更加严重了:“他的血型我比谁都清楚。”
听到这句话,席牧淳心中猛地一惊,激动地大喊出声:“伊露?!”
然而身边的伊露毫无反应,继续着救治动作,席牧淳再次喊了一声,仍然如泥牛入海。这回他终于发现不对劲了,自己意识如此清醒,身受重伤却丝毫没有痛感,在场的人还都听不见自己说话,难不成这是魂飘出来了?
“坏了,血压掉下来了...”一旁的女医生看着心电监控突然大喊道:“快,输血再加压!”
“滴......”心电监控传来了不祥的长鸣音,席牧淳吓得一激灵,自己这是心脏停跳了?!
“妈的,室颤了!”男医生撸起袖子一边给席牧淳做着心肺复苏一边喊道:“肾上腺素1毫克!除颤仪!”
“他心脏有裂伤!”女医生在一旁提醒道。
“顾不了这么多了,先把人拉回来!”男医生焦急地说道。
除颤仪到场,男医生调了个200焦对着席牧淳就开始放电,一连电了三次,心电监控依旧是长鸣音,两名医生不肯放弃,又是一顿心肺复苏,依旧没有将席牧淳救回来......
两名医生终于放弃了,男医生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满怀不甘和失落地说道:“11月26日15时27分...”说完二人便转身走了出去,抢救室中只剩下了伊露一人。
自己这是...死了?席牧淳有点发懵,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根本动不了,转头看向伊露,只见她机械地在病历上记下了自己的死亡时间,眼泪已经将她的面前的口罩彻底打湿。
“牧淳,我知道你听得见...”伊露走到病床旁俯下身子,抱着席牧淳低声耳语道:“这段时间我经常在梦中见到你,你回到了我的前世,成为了我的丈夫,这些我都知道...”说到此处,伊露已然泣不成声:“这次你回来,是来跟今生的我道别的。现在你该回去了,在那里你还有使命尚未完成,记得守护好前世的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