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县的炮仗生产作坊,主要是集中在城内的西北区,这一带房屋少,居民也少,所以此类易燃易爆抑或是屠宰场等较为血腥的作坊,都是聚居此地。
到了第二天清晨,葛探长就带着佟巧倩和孔婉玉,驾着马车,向着县城的西北区方向驰骋而去。
初到西北区的时候,佟、孔二人就被这里弥漫着的难闻气味给熏得干呕不停。这些气味,正是混合着牲畜的腥臊味、屎尿味、腐烂的动物尸体味和那些炮仗作坊散发出来的硫磺味。
佟、孔二人强忍住了干呕,直到了许久,方才慢慢地适应这种难闻的气味。
因为葛探长长年以来,一直都是亲临案发现场,走访过各种各样复杂的环境,他早已习惯了这类恶劣的环境,是以他并不觉得这些气味难闻。
他等佟、孔二人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之后,才带着二人下了马车,在西北区寻找着兴源炮仗坊。
蹚过了一洼又一洼的肮脏污水坑,穿过一群又一群嗡嗡狂舞着的蚊蝇群,几经打听之后,一行人才找到了兴源炮仗坊。
葛探长站在炮仗坊前,只见这家炮仗坊不大,占地不足半亩,是一座自带着院落和泥瓦房的破旧建筑物。
炮仗作坊的院门敞开着,站在外面看向里边,但见院子里面一块块被劈得大小长短差不多的松木干柴,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院子两侧。
而在这院子中央,则是一字型地排列着五口装满了水的大水缸。想必这些水缸里的水,都是预备着用来以防不测的。
三人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得里面拴着的一白一黑两条恶犬,开始一边狂吠起来,一边疯狂往外龇牙漏齿扑腾着。
这两条恶犬体态匀称,毛发顺滑而充满了光泽。只见这两条恶犬,将那条拴在自己脖子上的铁链拉扯得哐当作响,而拴着它们的那根木桩,亦是被它们拉扯得左右摇晃,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葛探长不顾院子内的恶犬,站在门外大声喊着:“屋内有人吗?”
那两条恶犬,听见有人在喊叫,又是一阵扑腾狂吠。
过了一会,从院子里面走出了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只见这男子一脸横肉,身上穿着短袖衣裤,趿着一双木屐。那双眼睛因常年接触硫磺硝酸,早已被熏得浊黄暗淡的。
细细打量之下,发现这个男子的左手只剩下一根大拇指了。后来聊天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年轻的时候,因为一次操作不当,导致了炮仗爆炸,那四根手指被齐根炸断,只剩下了一个大拇指。
这男子看了看眼前这三位陌生的后生,有些不耐烦地问:“你们几个要找谁?”
葛探长看着他,问:“大叔,请问此处是不是兴源炮仗坊?”
男子回答说:“正是!我是此作坊的老板杜启明,不知几位前来有何要紧事?”
葛探长一听,见此人是兴源炮仗坊的老板,心中是无比的兴奋。他急忙从小布袋里拿出了那几个炮仗筒子,递向杜启明,问:“杜老板,这些炮仗都是你家生产的吧?”
杜启明从葛探长手中接过了那些炮仗筒子,拿在手上看了一阵,说:“不错,这些都是我家生产的炮仗!几位前来此处,是要订购炮仗吗?”
葛探长心中盘算着,自己倘若是直接向杜启明打听那四个陌生人的事,估摸着就算他知道,也未必会和自己说,毕竟无利不起早,不给点好处人家,人家凭什么会如此热心肠帮自己?不妨先撒个谎,假装自己需要买炮仗,再向他探听一下消息。
想到这,葛探长笑着说:“正是,我们家的老爷,可是看重了你家炮仗的品质,指名道姓地要求我前来,跟你们订购几托的烟花炮竹,以备过几天家里做寿的时候燃放。”
杜启明一听,见有客人肯定自己家生产的东西,而且还要从自己家订购几托烟花炮竹,心中自然是欢喜无比。他急忙招呼着把葛探长一行人往院子里请。
葛探长一行人随着他走进了院子。
那两条黑白恶犬,一见有陌生人走了进来,瞬间狂吠着向三人扑了过来,似要将这三人扑倒在地,撕咬成碎片。
佟、孔二人见状,直吓得闭上了眼睛,尖叫连连,几欲瘫倒在地。
杜启明见这两条畜生惊到了自己的客人,一手抡起了身旁一根粗木棍,直往那两条恶犬身上抽了过去,怒斥了一声:“你们这两个长毛尖齿的畜生!眼瞎了不成?你要是吓到了贵客,晚上就把你们炖了下酒!”
那两条恶狗一听主人晚上要炖了自己,吓得顿时就蔫了,趴在地上盘成一团,低声呜咽着。
佟巧倩见这两条恶犬此时乖得跟小绵羊一般,心中啐了它们一口,想着要是自家看管牛马的那几条猎犬在的话,定是要将这两条恶犬撕成碎片,看它们还敢不敢冲着老娘狂吠!哼!
杜启明将三人领进屋内后,热情地正要沏茶招待他们。
佟巧倩见这屋内邋里邋遢的,急忙说:“杜老板就无需客气了,我们问完几件事就得赶回去,向我们老爷交代。”
杜启明听了,见自己又省了不少的茶水,也乐得省些功夫,就不再给他们沏茶了。
葛探长和杜启明简单地聊了几句关于订购烟花炮竹的事情后,假装不经意地说到了来此处订购炮仗的客人一事。
只听得葛探长问道:“杜老板,元宵期间,来你们这里订购烟花炮竹的多不多?”
杜启明笑着说:“可谓是不多不少吧,毕竟每年春节、元宵、清明、端午、中秋和重阳等重要的节日,都会有不少的客户前来购买的。平日里像你们这样的贵客,遇到寿辰、婚宴等事,也会前来购买。”
葛探长说:“想不到杜老板生意这么红火!我家老爷是听自己的友人介绍,说是你们家炮仗的品质好,所以吩咐我们几个,前来这里看看货。”
葛探长原本想趁这个时候,问一问这个杜启明,看看元宵期间,到底有没有四人前来此处购买过烟花炮竹。只是适才听杜启明说起年间有不少的客人前来购买炮仗,苦于自己又没有这四人的画像,一时间难以问出个好歹来,只好改变了主意,不再询问。
两人再聊了一阵,葛探长就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要回去禀告自家的老爷之后,才知道需要购买多少托的烟花。
为了避免杜启明心生疑虑,葛探长从怀里掏出了几块大洋,放在了茶几上,笑着说:“难得来一趟,我们总得带几个样品回去给我们的老爷瞧瞧,这几个大洋,就当是样品的钱吧!”
杜启明看着眼前这人也不问价格,直接放下几块大洋,着实也是被他这豪爽给折服了。
只见杜启明假装推让着说:“诶呀,兄弟你这就见外了,你要样品,随时拿去,就无需花这几个钱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将桌面上的几个大洋,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
佟巧倩和孔婉玉两人见了他这副贪婪的嘴脸,相视一笑。
杜启明装好了几个大洋,就起身前去那个木货架上,拿起了几个一模一样的炮仗,交给了葛探长。
葛探长接过了这几个炮仗后,装进了自己的小布袋。
接着,他又和杜启明瞎扯了几句,随后就带着佟、孔二人来开了兴源炮仗坊。
回去的路上,佟巧倩问葛探长,说道:“云轩哥哥,方才你为何不直接问那个杜老板,看看他有没有见过那四个人?”
葛探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哎,我也是想问的,只是苦于一来这炮仗坊年间有不少的客户前来购买炮仗,二来呢,我们手上也没有这四人的画像,一时半会也很难说得清这几个人的长相。我们贸贸然问的话,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佟、孔二人听了,神情沮丧,再也不吭声了。
过了一阵,才听得孔婉玉叹气说道:“哎,若是那个大爷能够告诉我们的话,我还可以将这几人的样貌画出来,只是可惜他不肯说出来!”
佟巧倩听了,水汪汪的大眼睛转了转,计上心头,她笑着说:“我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葛、孔二人听见她说有办法,急忙把头凑了过去,等着她说下去。
只见佟巧倩狡黠一笑,说了一句:“兵不厌诈!”之后,再也不吭声往下说。
孔婉玉在车厢里直接挠着她的胳肢窝,直挠得她咯咯大笑,逼着她说下去,可是却依然是不奏效,她仍然是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