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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牵只狗

  阳间入夜,暮色四合,一片暗黑,阴间却刚好相反,属于通明可视之白昼,从鬼的视角看来,一切皆清清楚楚,柏丛心惊讶地发现,一个村里的无赖,偷偷摸摸向他家踅来。

  无赖来到院门前,扒着门缝往里窥视。这无赖虽年近六旬,却是个时时眼冒**、过往劣迹斑斑的老光棍,前两天在柏丛心丧事上,就假借帮忙,有意无意往柏丛心傻媳妇儿身上挨,此时乘夜潜来,其意图自然不言自明。

  果然,无赖推门不开,因被柏丛心瞎眼老娘命傻媳妇儿拴上,便翻墙而入,进入傻媳妇儿房里。不久,响起傻媳妇儿不管不顾兴奋的号叫,惊动了正房的瞎眼老娘,老太婆摸出房,摸到儿媳妇房前,房门被从里面顶死,跌脚哭骂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我儿尸骨未寒,就上门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干这断子绝孙、猪狗不如的勾当!”

  任凭老太婆如何咒骂哭叫,傻媳妇儿无可名状的欢叫声一点不受影响,又因与其他村民房屋相隔甚远,也无人前来相助,老无赖在里面肆意逞欢,直到心满意足,方才开门走出。老太婆循声前扑,抱着他一条腿,意欲理论,老无赖抬起另一只腿照着老太婆猛踢,老太婆仍不撒手,直到晕死过去,老无赖这才抽出腿来,打开院门,扬长而去。

  从傻媳妇儿欢声响起,柏丛心就拼命挣扎,挣得铁链叮当,粗大的树杈虽晃如狂风,却安如磐石,老无赖离去后,他也耗尽全身力气,再也抗扭不动,唯双眼外突,血红如灯,死盯着李正坤,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

  李正坤云淡风轻地笑道,“你死了,媳妇儿被人惦记,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也幸得她傻,要不也许改嫁他人,离家而去,如今虽被人奸,但好歹还能留在家中,跟你瞎眼老娘作伴,你就当白捡了个便宜,看戏一乐。”

  柏丛心咬牙道:“我后悔当年太懦弱、太仁慈,没出主意让他们杀了你娘!你这个王八蛋!”

  李正坤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解开柏丛心身上铁链,一脚将他踢下树去,又飞身而下,舞起铁链拼命抽打,柏丛心抱头缩成一团,在铁链中翻滚呼号,惨不可闻。直直鞭打过午,再看地上,早已不见柏丛心,只有满院的血肉骨块,厚厚铺了一地,身首早已分离,眼珠脱落,颅骨亦被打裂,破成几块,滚散四处。李正坤仍不解气,继续狂抽密砸,直到夜色降临,终于将地上块垒、耸起,全部砸为碎末,犹如一层红毯铺于地上。

  李正坤收了铁链,只略略有些气喘,心中喜悦难禁,如风般舞了一天铁链,却丝毫不感到劳累,可见经过第二个师傅雷诛厉的**,功夫已是十分了得。有功夫傍身,自然艺高胆壮,不会再受欺负,心情一下好起来,对柏丛心早上的冒犯言辞,也不似当初那么憎恶了。

  他掏出白粉撒在柏丛心肉末骨碴之上,给他复了身,将他推上树,用浸满血肉的铁链再次把他紧紧绑在树杈上。

  经此一遭,柏丛心几乎丧失了思考和感受,再不敢对李正坤有任何怨恨之念,连看他一眼,都浑身啰嗦打颤,李正坤要是盯他一眼,他也心惊肉跳。被砸散骨肉,摊在地上受铁链长时间、无间歇地密集抽打,那持续而巨大的疼痛、绝望而恐怖的意念,只要一想起来,就好比滚油煎心,为之窒息。处于那样的境遇,心中渴求的不是生,而是恨不能死!无法超脱的痛苦,才是最大的痛苦,别说再经历一次,就是稍有念及,心都会痉挛不已、怀疑当初。

  阳间天黑后,老无赖又来到柏丛心家,翻墙入院,此次这老东西有备而来,先掏出一把锁,锁上瞎老太婆的门,再进入傻媳妇儿的房间,**满足之后,才出来开了锁,揣进兜里而去。晚晚如此,老太婆也不再拍门哭喊叫骂,逆来顺受,听天由命。

  柏丛心更麻木,早已意识到他已失去保护家人的能力,甚至连保护她们的资格也一并失去,被绑在树上当观众,只不过是李正坤要用针扎他的眼,用箭穿他的心,不管扎也好穿也好,他都丧失了感知,变得麻木不仁,那针和箭便也因此失去作用。因此,柏丛心定定地看着院里的一切,面无表情,波澜不兴,困意起时,闭眼一睡,即鼾声大起,弄得李正坤百般无趣。

  这天晚上,老无赖又来了,似乎喝过酒,脚步飘飘,嘴里还哼着小曲儿,看来夜夜春宵的日子滋润得他忘乎所已,直把他乡当故乡。李正坤跳下房檐,化黑风将一个靠墙立着的农用大钉耙卷到门后,仰齿躺在院中。

  瞎眼老太婆已经认命,晚上也不再叫傻媳妇儿关院门,老无赖任由去来,轻车熟路,兴冲冲跨进门,还没走几步,身后陡起一阵怪风,吹得他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胸口不偏不倚,正好撞在钉齿上,胸膛洞穿,一命呜呼。

  老无赖魂魄甫一离身,就被李正坤揪住,劈头盖脸一通狂揍,呼天叫地,惨嚎连声。李正坤又从树上解下柏丛心,将铁链塞到他手里,意思让他狠抽老无赖,柏丛心摇摇头,没有复仇的打算。老无赖被打得懵头懵脑,见到柏丛心,仍没反应过来,心虚地道:“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李正坤见柏丛心不想清算这淫贼,便夺过铁链替他抽打,打得老无赖全身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只见进气不见出气。柏丛心呆立旁边,双目死沉,似乎此事与己无关。李正坤命老无赖起身,自往鬼门关去,老无赖说全身骨头都被打断,起不了身,李正坤抖动铁链,说不起身再打,老无赖浑身一激灵,赶紧拼力挣扎着起来,一边怪声叫痛,一边瘸拐着出了院门,向着鬼门关而去。

  李正坤命柏丛心趴到地上,用铁链套着他脖颈,象牵一只狗一样牵着他,离开了石龙村。

  喻醒才早上起来,让老婆窦菊泡上一壶花茶,放在二楼客厅的茶几上,又点燃一根烟,一边品茗一边抽烟,开始一天的神仙日子。

  自十几年前在终南山捞了那笔横财,他就拆旧起新,建了全村最高最豪的小洋楼,在全村羡慕忌妒恨的眼光中,轰轰烈烈搬了进来;又在县城购置了十几间门面房,每年坐收不菲租金,建立起从打工以来就一直向往的财富管道。他终于摆脱繁琐而低贱的下层劳动,每日只需抽烟喝茶,四处闲逛,腻烦了就开着小车带上窦菊,到县城购置的小区房中住几天,仍是到处闲逛,日子过得哆嗦无聊,却又惬意轻快。

  只不过在喻醒才心中,还有一股深深的失落,儿子喻国星和女儿喻英兰一直陷在水丁生家中,与当初谋划相悖,成为他生活的缺憾,也是他提起当年便英雄气短处。

  电话突然响起,是喻国星,带着哭音说喻英兰死了,喻醒才手中的茶杯哐然掉地,带着窦菊急风火燎地赶到水丁生家。水家已在院中搭了棚,一具尸体停在棚下,喻醋才颤抖着揭开白布,果然现出女儿喻英兰灰白的遗容。窦菊嚎哭了两声,就歪歪地晕倒在地上。

  喻醒才见女儿脖子上有一道勒痕,水丁生夫妇说是上吊留下的,喻英兰昨晚一个人坐在楼上,很晚都不见下来,他们上楼去找,发现喻英兰已吊在楼梯口,急取下来救,却因时间太长,无力回天。

  水丁生的儿子,也即是喻英兰的丈夫水牛,也向喻醒才夫妇解释,因他经常打骂折磨喻英兰,喻醒才早就对他恨之入骨,又见他脸上毫无悲色,不觉更加恼怒,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水丁生的老婆拉下脸来,欲找喻醒才理论,水丁生止住她,水牛却大骂起来,说喻英兰就是个扫帚星,要死也不上别处死去,死在家里,专为祸害他们水家,喻醒才教女无方,让他把尸体领回去,水家不管。

  喻醒才大怒,抄起院里的一根棍子,满院追打水牛,水丁生忙命人截住,夺下棍子,训斥喻醒才道:“当初是你贪图我们水家彩礼钱,非得把女儿硬塞给我儿子,嫁过来十几年,一男半女都没给我们水家生下,她自己无脸,上吊死了,怎能怪我儿子呢!我看在女婿国星面上,不跟你计较,可你也别太过份,对付撒泼耍赖之徒,我可有的是办法。”

  喻醒才气得失语,拉起窦菊气冲冲地要走,喻国星跟老婆水莲,赶紧对两边老人劝和,毫无效果,水丁生夫妇说慢走不送,喻醒才夫妇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喻国星和水莲的两个孩子,女儿十二岁,儿子八岁,见外公外婆要走,便追着相送。因喻国星是入赘,两个孩子都姓水,所以本应叫喻醒才夫妇为爷爷奶奶,水家却从小便让孩子称喻醒才和窦菊为外公外婆,喻醒才对此一向如鲠在喉,现正在气头上,对缠着相送的两个孩子十分心烦,推了他们一把。

  喻醒才觉得自己根本没太用力,可事情就那么凑巧,两个孩子竟站立不住,顺着旁边一道斜坡骨碌碌滚将下去,坡度也不是太倾,按常理是不会滚多远的,可孩子却飞速而不可思议地往下翻滚,就象有人在后面用力推一样,看得喻醒才夫妇、水丁生夫妇和水莲夫妇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