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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二王审案

  接下来进入殿审环节,何时开审,先审哪拨,提什么鬼犯上殿,李正坤哪里知道,遂摇头道:“我不知道。”跟着毕胜往殿后王府去了。

  李正东哭了:“都是一个村的,都他妈是鬼犯,凭什么他就吃香的喝辣的,过着少爷一般的日子,我们却要拴铁链、下大牢?老天爷也太不公道了!”

  李世如斥道:“少在这丢人现眼!人家是钟郡主干儿,钟郡主又是包王爷的干妹妹,攀龙附凤,早已今非昔比,你还当他是当年那个在村里谁都可以欺侮的孤儿吗?人各有命,富贵在天,你小子就认命吧!”

  金甲侍卫照着李世如和李正东打了几鞭,喝道:“不许说话!”滕明和殷小丽本也想发些牢骚,见二李挨抽,哪敢再言语,只望着李正坤离去的背影,在心中暗叹两声“人与人命不同,鬼与鬼也他妈命不一样”,跟二李一道,被侍卫牵下殿去,投进五殿大牢,等着提审。

  李正坤回到后院,拜见钟花,钟花又带着他出来拜见包王和王妃。钟馗和贺正堂也早已提到五殿,关在牢里候审,李正坤听说,想去探望舅舅,包王笑道,你都还是戴罪之身,就替我省省心吧,审案之前老老实实呆在你娘身边,哪儿也不许去。钟花也说只要案子翻了,有的是时间跟舅舅相处,岂在于一时。李正坤只得作罢。回到后院,成天跟禇雄儿一道谈武论剑,倒也并不觉时日之漫长难熬。

  最开心的鬼要数钟花,她与哥哥的冤案即将得雪,又有两个儿子在身边,只感到心房贴实而温暖,每天除了跟两个儿子谈天说地、欢笑开心而外,就是派出丫环仆役到京城四处搜罗珍奇食材,又跟王府厨师膳娘讨论参详菜谱与烹调工艺,精心制作早中晚三餐,炊金馔玉,务求精致完美,花样翻新。

  只有一点令钟花不太满意,因京城位于幽冥深处,不见阳光,李正坤远未恢复的心脏之伤,不能继续治疗,钟花与李正坤和禇雄儿商定,案子平反昭雪之后,三娘母就回终南山继续疗伤。

  对于钟花、钟馗之案,包王通过案卷和重要鬼犯的供状,其实早已了然于胸,各犯解到之后,又命五殿精干鬼吏详加推问,具得实情和隐情,一一录取供状,制成案卷;包王又数过蒋王府,协商通报案情,定下全案基调。

  蒋王明白包王的心思,深感包王曲护之意,案件审理愿一切以包王之意为准;每次包王来后,蒋王又都及时过包王府回拜。包王亦知蒋王乃是受后人蒙蔽、鬼吏欺瞒,并非一心故意要与他为敌,在参钟花之前,也曾过府通报案情,两鬼都是阴天子敕封的阎王,虽逢此小隙,却非政见派别之争,只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维护十殿之谊,共仰天恩,报效天子,实不宜共阋于墙,反目成仇,损害冥庭,埋下祸端。蒋王亦有如此认识。因此,两鬼王心照不宣,将此案限定在贝荃、狄存法等中下级官吏之中,绝不攀扯上溯。

  将所有鬼犯先过堂审问明白,供状、案卷按主次、先后顺序梳理整饬完毕,包、蒋二王便定下时日,正式升殿开审,审理地点就在五殿大堂。

  审案之日,两殿阎王并坐檀案之后,案下分两厢坐着两殿官吏书办,两边站着过堂胥役;堂前摆着两付王驾,金瓜斧钺、号伞禁牌,犹如森林,又有侍女内官、太监执事,好似秀场;堂前排着两列金甲侍卫,仗剑执矛、摄魄压心。

  黑白无常、一殿主簿明珠,皆在官吏席就坐;钟花因未削郡主爵位,虽审她之案,却不能将她等同鬼犯,包王命在案前设座,请她就坐。

  贝荃、狄存法,包括米仁东。米仁东由新东城隍衙门上调至第一阎王殿任侍卫队长。全部沦为阶下之囚,开审之后,随着殿上点名,被逐一牵上殿去受审;钟馗、贺正堂和李正坤、李世如、李正山、李正东、滕明、殷小丽等鬼,也都被一一押上殿堂,接受审问。众鬼犯无不对气象森严、程序严谨、证据完整、证言充分的堂审震撼折服,全都剖肝沥胆,尽实以禀。

  三日之后,堂审完毕,虽然案情复杂深广,牵扯众多,但因包王高屋建瓴,审前已令五殿做充分之准备,故而开审之后,条分缕析,只需分段提审重犯,便得全案精要,当殿审问明白,签字画押,汇聚成卷,便案情大白,完整精当,无一遗漏。

  蒋王看得目瞪口呆,对包王拱手道:“常听说包王爷刚正威猛、精于治讼,此次亲见,果然非虚,乱麻一样的案子,被包王爷几番搓揉牵扽,便纷然如摘,历历在目,小王愚鲁,唯有对包王爷佩服之至!”包王道:“蒋王爷谦逊。”

  二鬼又商定上奏诸条,由包王当场拟就奏章,蒋王看了,一字无改,立签上名字,次日沐浴薰香,同进皇宫,向阴天子启奏。

  数日后,天子诏下。钟花被冤,天子慰勉,赐金银玉器各一车、精美郡主尊服四季各一套;因终南山郡主府已毁,且人为阳间之主,勿需与争,敕在京修建郡主府第,从兹在京居住。钟馗、贺正堂被冤,官复原职,加爵一级,赐金银布帛若干;被查抄的钟馗府,修缮拔还,被抄没之财物亦全部照册发还。黑白无常明辩是非,勇于钩沉旧案,致使冤案得雪,终罚俸之戒,加爵一级;其余鬼官鬼犯,着蒋、包二王依律惩治。

  拜毕天子诏书,蒋王对包王道:“小王后裔贪财报谎,小王将择时惩治警告,勿使再生妄念;一殿侍卫官吏,小王也会严加整饬,以贝、狄为殷鉴,绝不许再有鬼吏重蹈二鬼恶辙。包王厚谊,容当后报!”

  包王执蒋王手,笑道:“蒋王爷所言太重,我等受后辈香火,理应照拂,望蒋王爷勿责之太深,恐伤后人孝诚之心。至于殿中偶出一二屑小,勿伤大体,蒋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蒋王闻言更加惭愧,连道受教,又说接下来处置众犯,就请包王爷多多费心,他绝无不同意见,全部认同。包王也不推托。蒋王摆驾回府,包王亲送出殿门,施礼而别。

  两日后,五殿判决文书下达:

  贝荃、狄存法、米仁东三鬼,打入本殿所司掌之叫唤大地狱并十六座诛心小狱,受苦三轮,解往第十阎王殿,依律按罪进入轮回。李正山因是怙恶不悛之首恶,亦打入本殿地狱受苦,十轮之后解往十殿进入轮回。

  李世如、李正东、滕明、殷小丽四鬼,因有功于本案,减去阴世阳间所有之罪,直接解送第十阎王殿投生。

  冷月谷众鬼因有自首情节,着无常殿全部减罪一等,依律解送相应的阎王殿,查罪罹苦,苦满解送十殿进入轮回投胎。

  至于已被解送投胎之铁算道长、柏颜恳、喻醒才、玉清道长、柏丛心五鬼,着无常殿查明其所投去处,暂记其罪,待其阳世终结,捉拿归案,清算治罪。

  对于吴昌浩等一众涉案的阳世之人,本着阳不管阴、阴不涉阳之铁律,着无常殿记其所行,待一干人归阴之后,再行按律清算。

  判决下后,各鬼犯皆被引去,各至其所。黑白无常亦拜别包王,回转无常殿。黑无常本想找包王要李正坤去无常殿当差,但见几乎所有鬼犯都下了判决,唯独对李正坤未置一词,弄不清状况,便不敢造次,在向包王辞行时,只磕了几个头,便默然下殿。

  包王交待,在送贝荃、狄存法下狱之前,先送去一殿请蒋王训斥一番。值吏便带着贝荃和狄存法来到一殿,蒋王听禀来意,便明白包王之心,表面是押来让他训斥,实际是让他能有个与曾经较为赏识的属下告别的机会。

  蒋王狠狠扇了贝荃和狄存法几个耳光,骂道:“丢人现眼的鬼东西,竟然还有脸来见孤!”二鬼磕头流泪,悔不当初。

  狄存法道:“小的在做城隍之时,原以为远离京城,主政一方,既有权力,又有实惠,既能办事,又能找钱,层级居中,监督有限,风险较小,因此放松了修身养性,对久不升迁生出怨恨之心,逐渐变成贪虐之鬼,失却读书人本色,也给王爷留了脸,还将贝大人拖下了水,小的就是受十轮苦,也不能挽回罪孽于万一!只恳请王爷多多保重,勿以小的们犯罪触律为忿,伤心损体,则小的和贝大人在地狱之中无论受多大苦楚,也都甘心如怡、安然忍受!”

  贝荃哭道:“是小的一时贪心,辜负了王爷教诲,不怪任何鬼,请王爷多多保重,小的们去了!”

  蒋王亦下泪,将二鬼扶起,温言抚慰良久,方才叫进包王府官吏,命引去。

  包王跟王妃在府中设家宴,请钟花、钟馗、李正坤、禇雄儿、贺正堂赴宴,庆贺钟花钟馗冤案得雪、贺正堂重获自由。席间,众鬼把酒言欢,互致祝贺,其乐融融。

  钟馗非得给李正坤敬三杯酒,说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差点用烧酒吃了这个孝义雄壮、英雄了得的贤外甥,李正坤推辞不过,只得饮了,却又反敬钟馗,舅甥俩鬼惺惺相惜,亲敬有加。钟花看在眼里,笑在心头,也举杯豪饮,不遑多让,惹得禇雄儿拍手高叫:“娘真是好酒量!”

  包公忽掷杯叹息,诸鬼忙问缘由,包公道:“正坤是好男儿,武艺高强,胆雄气壮,在此案中鼎立巨功,进入轮回之后,定能在阳间投个富贵权力世家,建功立业,大殿鸿图,只是从此往后,我们便再不得相见,想来岂不感伤万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