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奚群年却只说来这一番话,一点都没能说到点子上,众鬼不觉失望而无趣。这女鬼伶牙利齿,得了便宜还卖乖,众鬼也没谁能驳得倒她,只得将韦勇重新挂起来,将郁芳莉赶到桥洞外面去,远远地蹲在那里。郁芳莉想离开,众鬼不许,说等老爷下来了发落。
李正坤现身后,众鬼七嘴八舌说了事情原委,李正坤笑道,自古审案,无论阴间阳间,都要话听两面,你们只听这女鬼一面之词,为何不听一听韦勇的话呢?众鬼说不管郁芳莉说什么,韦勇都一言不发。
这倒有些奇了,李正坤命将韦勇放下来,问他为何不说话?韦勇肿胀的嘴唇挤磨半天:“我日,有什么好说的!这女人能在转瞬之间将人激励得浑身烧如炭火,恨不能一口吞了她,又能在眨眼之间变得坚硬如石、冰冷如铁,将人贬得羞愧难当。她就是一个能使人欲仙欲死、又能立坠冰窟的神经病,跟她费什么口舌。”
众鬼恍然,原来这王八蛋一直在看他们笑话,有鬼气不过,便伸手动腿揍他,桥洞里又响起韦勇的惨叫。
那女鬼对桥洞里的动静毫无所动,远远坐在洞外,曲臂抱肩,似可怜,似落寞,李正坤想起护士姐姐葛翠瑛,一直生活在同居男友范应龙的重压阴影之下,日子沉重而少趣,从某种程度上讲,处境跟这生前人老色衰、不受丈夫待见的女鬼郁芳莉差不多,心中遂生出一些不忍,命奚群年去叫她前来,和颜说道,你不用在这里等着了,就向着心中的方向自去吧。
众鬼已将又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韦勇骨架挂了起来,女鬼也未盯他一眼,听了李正坤的话,便起身向着鬼门关方向郁郁离去。
奚群年道:“老爷,你这是怜悯她了?就怕她不值得老爷同情。”
李正坤道:“她并未替彭芝平做过多少恶,在此案中属于细枝末节,勿须太多着力。将她长留此处,我担心你等节外生枝。呵呵呵。”
“老爷说笑话了,这种老太婆谁有兴趣,大家不过是想看一看她跟韦勇的笑话罢了,可没想到反被韦勇看了笑话。嘿嘿。”
奚群年又问李正坤怎从医院出来了?李正坤说明天就是跟范应龙比武夺娇的日子,他赖在医院里乐不思蜀,竟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葛翠瑛悄悄提醒,就误了大事。李正坤觉得通过这件事,说明葛翠瑛心中一直记挂着他,冷若冰霜纯粹是装出来的。
奚群年不禁脱口而出,这下我们都等着看老爷的笑话了。李正坤瞠目道,将来我跟葛翠瑛办事的时候,不准你等鬼魂在旁边围观。奚群年说我不是指这件事,而是说看这整个事情进展的笑话。李正坤笑道,不是看我的笑话,你们就等着看范应龙那王八蛋吃瘪吧。
第二天阳间天亮,李正坤复身起来,出桥洞来到外面人行道上,先打了一趟拳,舒展一下在桥洞中蜷缩一晚上的筋骨。
已有好事者聚集,要看李正坤跟范应龙的比武大战。有人认出李正坤,见他从桥洞里出来,不觉瞠目结舌,又见他虽然比几个月前身体要强壮许多,但仍显单薄,恐非高大健硕的范应龙之对手,若是三拳两脚便结束战斗,那这场苦等数月的闹热岂不一点不闹热。
快近午时,人群越聚越多,闹哄哄乱纷纷;又有人架好手机开始直播,一边热情激昂地解说,进行暖场热身。时令已进入秋天,天高云淡,风清气朗,正是凑闹热的好时节。
直播者请求李正坤对密切关注此事的网友们说几句话,李正坤也不推辞,对着镜头抱拳,敝人李正坤,要在此应三个月前之武约,为了爱情而战,请大家多多支持!
此言一出,直播者纷丝大涨,虽知网友们不是冲他,而是冲率直真性的李正坤,但依然兴奋得全身发抖,弄不好这场直播下来,就他妈成网红了,收割网友,大把赚钱了。呵呵。
时近中午,范应龙却迟迟不现身,直播者也越来越多,将李正坤团团围住,李正坤便对着众多手机镜头抱个罗圈儿辑,请各位网友帮他带个话,范应龙到底敢不敢来应战?若不敢来,就到菜场买个乌龟挂在脖子上,表示从此做个缩头乌龟!千万网友跟现场观众一样,均是又兴奋又害怕,既庆幸能遇上这小县城的千古盛典,又担心它过早结束,令人不过瘾,亦或久等不至,空欢喜一场。
小县城地域封闭狭小,响个屁都能惊动半城,何况这万众瞩目的盛况,自然有网友识得范应龙,也知道他电话号码,李正坤的求援话语一出,少时便有人将范应龙手机号码在弹幕上贴出。转瞬之间,几乎有上千人拨打范应龙手机,但无一例外,听筒里都只传出关机的声音。
对手不现身,眼看着这场闹热要黄,网友们十分着急,纷纷出主意,很多主意是范应龙既不来应战,就叫他女朋友葛翠瑛到现场来,接受李正坤的爱情。立即便有人人肉葛翠瑛,很快,葛翠瑛的手机号码也飘上了弹幕。又有上千人同时拨打,直接将葛翠瑛手机打爆。
不知何时,外围已停着好几辆警车,还有一辆是装着铁网的防暴车,很多警察散布在四周,似乎担心人群失控闹事。
对手迟迟不来,李正坤担心冷场,请众人将圈子扯开,前面两排留给直播者,他站在场子中央,抱拳一周,就象个闯江湖摆地摊的卖艺者,只是他双目坚定、面色沉稳,显得气质绝伦。他说既然范应龙不敢来应战,他就打几套拳,献给心仪的女友葛翠瑛,遂展转腾挪、点冲扑打,打起拳来。只见他身形拙直,拳法古怪,无人能识,但打完之后收势站定,气息流畅,威猛自生。
终有女粉丝不顾一切在弹幕上喊出:李正坤,争什么葛翠瑛,她不过是残花败枊,我是庄重淑女,愿做你女朋友,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时间刚过十三点,就在大家都以为这场闹剧终将黯然收场之时,三个人挤进场来。其中一个是葛翠瑛,面色疲惫,身形犹豫,躲闪着李正坤的眼光;还有一个精干利索的年青人;另一个人便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主角——范应龙。
范应龙身材高大健硕,穿着一套标准的丝绸练功衣,白衣飘飘,比起单薄个矮、衣着普通的李正坤,形象上更象武林高手,在网上一现身,立时也俘获一大片女网友的芳心。有女网友喊范应龙将葛翠瑛让给李正坤,她愿到他身边来填补空白。
网络世界犹如大海,也象宇宙洪荒,浩渺深广不说,还会出现形形色色的人,发生各种各样的事,呈出不穷,让人目不暇接。葛翠瑛一亮相,立即招来好事者品头论足,从样貌、身材评论,到性格、床上表现猜测,网友们无拘无束、肆意乱说,毫无底线,充分体现出网络暴力的可怕性。好在葛翠瑛自手机被打爆,便关机不敢再开,看不到网上的弹幕,否则非崩溃不可。
李正坤的眼光一直在葛翠瑛身上转,对强健对手范应龙倒只是扫了一眼。范应龙不能忍受他这种好色失礼、轻蔑无壮的表现,忍着性子依江湖规矩抱拳道:“李正坤,我原本不想接受你的挑战,因为不想以强凌弱,有负武德,但你不自量力,不依不饶,非得挑战,我若不来,岂不惹人耻笑,今后在江湖上无法立足。拳脚无眼,意外难防,一旦交手,虽比武只是点到为止,但就怕有失手之处,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想清楚了?”
李正坤敷衍地抱抱拳,算是回礼:“范应龙,你眼瞎啊,这阵势没看见?都到了这一步,你还能再装缩头乌龟,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吗?”
两人初次对答,高下立判,网友和现场观众都觉得,范应龙言词磊落、有理有节,具有大师风范,而李正坤话语无礼,藐视对手,十足的乡下愣种。但只有李正坤心中清楚,依他目前所在这副弱小身躯,要想打败人高马大的范应龙,不能仅靠硬拼,先通过激怒范应龙,乱其心气,从而达到占个先手的机会。
果然,范应龙脸色一变,话语变和急躁起来:“我本为你着想,你既毫不领情,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就废话少说,请吧。”言毕亮开架势。
“慢!我还有话说。”
李正坤此言一出,四周立即响起一片哄笑和嘘声,观众都认为他胆怯了。
李正坤指着葛翠瑛道:“我不是跟范应龙说话,有话要问你。三个月前,我向范应龙发起挑战之时,曾明确要求你们不得再在一起睡,因为从那时起,你实质上已是我的女朋友,不能干对我不忠之事。如今三个月已过,我也马上将为了你跟范应龙生死相搏,你给我一句实话,这三个月到底跟范应龙睡没?”
葛翠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满眼恼怒地狠狠剜着李正坤。观众们的热情被极大地调动起来,都紧盯着葛翠瑛的嘴,生怕漏掉她也许会回答此问的一个字,后面的人纷纷扯长脖子、踮着脚尖,心情比站得近的人更急切。直播画面更是弹幕飘飘,不堪入眼。
范应龙已气得说不出整话:“老子——睡了!你——”恶狠狠向李正坤扑了上来。
“王八蛋,你都他妈阳痿了,还能睡?哈哈哈。”李正坤放声大笑,笑声讥讽的味道谁都能听得出来。
范应龙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生生煞着脚步,如此隐秘之事,李正坤怎么知道?他回头望着葛翠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