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府。
月光斑驳地洒到院落一角,还是那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她真的带走了葫悠悠?”男人的声透着捉摸不透。
他亲眼瞧过晴湖的样子,痴傻如孩童,似乎完全丧失了心智。
那她又为何记得葫悠悠,还能带走她呢?
“属下亲自去国师府看过,确实带走了。”这是掳走琴湖的那名女黑衣人的声音。
“你不该去。”男人声音冷了半分。
女子当即跪下,抱拳埋首:“大人恕罪!那位大人的力量深不可测又着实古怪,仙山来人之前,我想探探底。”
凉风拂过,地上的树影摇晃,枝叶婆娑起舞。
“她当时明明人在皇宫,却又同时出现在天星楼里。你可知原因何在?”
“凝聚分身,必须是上品仙阶,可是那位修的不是仙法。属下……不知。”
“仙山何时来人?”
“听闻山上有大喜,要连贺三年,兴许一时半会儿……”
“罢了,消息送给葫悠悠了吗?”
“回大人,她会听令行事。”
“好,你去吧。”
“是!”
女子言出影收,这处偏僻的院落,就只剩男人一个。
他隐忍潜伏至今,眼看着就要达成目的,未成想被一个女子翻弄了云雨,功败垂成。
能不能把晴湖争取过来,就看葫悠悠的本事了。
荇芝不愧是贴身侍奉过琴心的,眼力无人能及。
她极聪明,从不打听也拒绝接收任何关于葫悠悠的传闻,只当她是一个没有经历的主子,从未得闻。
她虽因事降职,晴湖一句葫悠悠与她等同,又生生提高了她的地位。
无论在水竹居内外,她仍是掌权的管事。
她只字未提晴湖,似乎也不晓得葫悠悠的来历,只是周到贴心地伺候。
不过几日下来,她通过细致的观察就将葫悠悠的喜恶摸了个一清二楚。
晴湖每日午间听荇芝汇报葫悠悠的情况,饮食睡眠、精神状态、日常活动,全部仔仔细细的过问。
琴心总是懒洋洋地陪听,她一脸嫌弃地看着晴湖,仿佛看一个比她还扭曲的变态。
直到第十日,荇芝请晴湖过去。
琴心一直陪到水竹居门口,笑吟吟看着晴湖进了院子。小晴湖这样紧张的模样她从未见过,甚是可爱。
水竹居除了散布的亭榭,主院是一座四进的院子。晴湖穿过三重院落在葫悠悠的卧房里见到她。
“晴湖姐姐,为我梳妆可好?”
葫悠悠还在薄被里没有起,声音软绵绵的。她侧身枕着玉臂,漆黑的发丝散在枕头,额间横着一绺,衬得肌肤娇嫩无比。一抹红霞从肌底透出,煞是可人。薄唇微微抿了松开,很有些颜色。
她看起来状态不错。晴湖心里松了一口气。
若说有什么变化。葫芦城里的葫悠悠是纯净不然凡尘的天真烂漫,被保精心呵护娇养的大家闺秀。此时眼里多了云淡风轻的从容平和,仿佛洗尽铅华,波澜不惊。
“悠悠,”晴湖坐在床沿,伸手拨弄了葫悠悠额间的发丝,“起来吧,姐姐给你梳妆。”
“嗯。”
葫悠悠掀开薄被,爬到晴湖身边坐下。晴湖拣了衣裳,一件一件的给她穿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葫悠悠的黑发留到了腰下,一缕一缕的梳通。左右勾起一绺用绸缎仔细绑了,再插上一只清秀的莲花玉簪。
晴湖不会画眉。螺黛兑水,添上些许龙脑香樟,眉笔沾了轻轻扫上娥眉,她的手极轻,要重复许多次才能画出满意的眉样。
口脂用的矿物颜料,晴湖没有涂到唇瓣,只微微拂上一点在脸颊,指背推散,整张脸气色更佳。
“我们家悠悠生的好,素妆就足够美了。”
“还是姐姐好看。”悠悠捉了晴湖擦胭脂的手,眼里有些氤氲的雾气,“好久不见了,晴湖姐姐。”
“嗯……”
“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晴湖看见葫悠悠眼里噙着泪花,无语凝噎。
她没有忘记葫悠悠,却也从未想起过她。她在葫芦城外随手救了葫悠悠,见她为难又处心积虑拿了地图给她。但是晴湖离开葫芦城后,确实从未想起她。
她自油坊庄吴家命案后就去了宝室山,曾经一度将前尘往事舍弃了。
但是葫悠悠漂泊流浪时,或许从未忘记过她。
“你说过会回来的……我等了你很久……你以后不能再丢下我了。”
“嗯。”
“你保证。”
“我保证。”
“如果你食言呢?”
“我决不食言,除非我死了,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晴湖的手指勾住葫悠悠的眼泪,锦帕轻轻吸了,“哭花就不美了。”
琴心站在院外,但是如她所言,皇城的一切都在她耳目之间。
烈日下,空气扭曲蒸腾着。琴心抬头迎着骄阳,影子踩在脚下,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晴湖在想的是才听到的第二个狐狸的故事。
弟弟再次被信任的哥哥杀害了。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就是故事里的“哥哥”。她轻轻将葫悠悠揽到怀里搂住,祈祷永远不要再听到第三个狐狸的故事。
“我知道会有这一天,晴湖姐姐,从我听说你在雒城,我就知道你会救我。”葫悠悠在晴湖怀里,她虽然在哭,声音却平静中透着喜悦。
“悠悠……”
晴湖很想问她要不要回家,却又问不出口。
“悠悠,你可有什么心愿?”晴湖扶着葫悠悠的双肩,认真的问。
“什么都可以吗?”葫悠悠鼻尖红红的,看着实在惹人怜爱。
“嗯。”
“我要永远留在你身边,可好?”
“说什么傻话,你不嫁人?”晴湖明明比葫悠悠年岁小,却已经明白了她的依赖和信任。
她像个真正的大姐姐一样,开始为她的将来谋划了。
“未嫁的时候,你都陪着我好吗?”
“好。”晴湖宠溺地应着,心里盘算着如何物色一位好妹夫。
“荇芝说,火玉帝要封我为公主?”
葫悠悠站起来已经比晴湖高一点点了,她凝眸沉思,认真道:“可是我是庭玉帝国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