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妾身拖累了老爷,再没脸侍奉老爷左右了。这两个孩子是老爷的骨肉,还请老爷能够好好让他们长大,这样妾身九泉之下也能够瞑目了。”琪夫人哭得更加凄绝。
“说的什么傻话,”京兆尹这时已经明白了琪夫人的意思,于是配合地走过去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冷声说道。
“老爷,”琪夫人抬起迷茫的泪眼看着京兆尹,泪珠儿坠在睫毛间要掉不掉,“当年是妾身情不自禁,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如今却害的老爷进退为难,妾身心里实在愧疚难安。”
“这也不是你的错,当年我本想纳你入府,但你既在孝期,我又不能对你撒手不管,这才把你安置在这里,要说错,那就是我们都有错。”京兆尹虽然已经年届四旬,但保养极好,那副皮囊仍然十分能够唬人,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说出来倒是有不少人已经对他们改了感官。
“男人嘛,哪有不犯错的。”一个衣着富贵、大腹便便的人摇着手里的扇子感叹道。
“对呀!要是我整天对着这么一个温柔小意的美人儿,肯定也会把持不住的。”有人开了头,立刻就有人跟着附和道。
“你可拉倒吧,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尊容,就算成天对着人家小美人儿就看的上你了?”说话的人身边的人冲他翻了个白眼儿,怼道。
“看不上我就看得上你了?”那人自是不甘示弱,也回了一句。
“我说你们俩在这儿吵什么,怎么说也是京兆尹大人,你们居然肖想人家的女人,还想不想好了?”旁边有人提醒道。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两人经人提醒也回过味儿来了,连忙捂着嘴左右看了看,然后避在一边不说话了。
不过也有不在意这个的,第一个说话的人就在此列,他摇着扇子对身边同样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说:“要我说还是那当家夫人不对,不就是个外室吗?还闹得那么大,虽说丢的是男人的脸,但她脸上就好看了?再说了,逼着男人在外面置外室,那当家夫人不定怎么恶毒呢!”
他身边的人倒是没说什么,其他人听了他的话之后倒是议论开了。
“说的也是,你看他们还有孩子呢,而且其中一个还是男孩儿,我听说京兆尹大人膝下只有两女,这京兆尹大人不敢把外室和孩子带回家也就情有可原了吧!”
“我看也是这样,要不好好的孩子谁不是紧着认祖归宗呢!”
“这京兆尹大人也是可怜,家有悍妻,连个儿子都不敢往回带。”
“我怎么听说这京兆尹大人的正妻势力很大,估计他也是不敢吧!”
“就是,你看那小娘子多可怜啊!这大清早的就被人给打上门来了。”
“是呢,那当家夫人也太过了,打了人还不算,好好的院子也给毁了,刚才没听见里面叮呤咣啷的声音么。”
“对呀,你想想刚才那妇人临走时那不依不饶的样子,啧啧,唉!”
“你可少说两句,人家大户人家的日子咱们可搞不清楚。”
“对对,咱们还是看着就好了。”
“······”
在那两个人的引导下,舆论居然一面倒的开始同情京兆尹了,这让听到些许议论的他心里踏实了一些,低下头看了看身边的女人仍旧泪眼婆娑的样子,心里的一根弦儿就那么“嘣”的一生断了,他伸出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温柔的说:“别怕,我带你们回家。”
“老爷?”琪夫人眼中爆出惊喜的光芒,但很快就暗淡了下去,小声嗫嚅道:“可是,夫人那儿······”
“夫人那儿有我呢,你只管跟着我就是了。”京兆尹刚才听到有人说起夫人如何如何不贤的话时心里挺高兴的,但从琪夫人嘴里说出来之后心里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了,他想起了刚才的憋屈,万般无奈之下说出的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她处置的话,发狠的说道。
“妾身都听老爷的。”琪夫人垂下眼帘,藏好目光中一闪而逝的得意和满足,又换成了那个柔柔弱弱的美人儿。
“我说这不对吧!”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远远的人圈儿外面传来,“我怎么记得大历律法有规定,官宦人家可纳妾,但不可随意置外宅,怎么你们这就觉得没事儿了,打算登堂入室了么?”
“啊?还有这么一说呢?我怎么不知道?”
“就你,字儿都认不得几个,哪里还能知道律法规定啊?”
“也对,有知道的么?是不是真有这条律法啊?”
“确实,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条,说是平民不许纳妾,官宦不许置外宅,这么说京兆尹大人也算是触犯了大历律法了啊?”
“啊?不可能吧?那可是京兆尹大人,怎么会知法犯法呢?”
“就是,你小子是不是不想好了,竟然敢这么说京兆尹大人。”
“我又没说错,要是真的这样的话,那他就是知法犯法了。”
“······”
人们又开始了新一轮儿的议论,这次他们的情绪显然比起之前的还要热烈许多。
然而京兆尹这时候眼前一黑,几乎要背过气去,他身边的琪夫人手指甲也掐进了手心里,心里对最早说出律法的人恨之入骨,但外面人那么多,根本就不知道那句话是谁说的。
最后,京兆尹还是没能在舆论上占据上风,只得领着琪夫人和一对儿女在宅子里的下人的护持下灰溜溜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等他们走远了,两个穿着灰扑扑的衣服,长相十分普通的人遥遥对视了一眼,分别从自己身边的人群中挤了出去,走出老远才汇合到一起。
其中一个回头看了看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和已经锁了大门的宅院,对身边的人说:“这霍大人可够绝的,整了这么一出出来,明天以后这京兆尹怕是要换人做了。”
“那不是他自找的,谁让他惹谁不好,非要想不开的去惹霍大人的老婆孩子,霍大人不整他整谁?”另一个人撇了撇嘴说道。
“不过这姓汤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以前用得着岳家的时候就孝子贤孙,现在爬得高了,用不着人家了,就来了这么一手儿,真够恶心的。”
“行了,少说两句,赶紧跟上去看看,霍大人说这京兆尹肯定不会甘心,明天刚好是休沐的日子,他一定会为自己奔走一二,咱们一定要把他都找了谁记好了,然后禀告给霍大人。”
“走走走,不过这霍大人可真是神了,不但知道京兆尹置外宅的地方,就连他会怎么做都猜出了一二来,厉害,确实厉害!就这地方,估计咱们轻易都找不着。”
“那你就好好办事儿,要是这件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说不准以后这样的事儿还会找你。”
“对,你说得对,走,咱们赶紧跟上去。”说完,竟是丢下同伴,脚下生风的追着马车去了。
“这个憨头,”被丢下的人也不生气,笑着摇了摇头,也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