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徐太医见识到了足以颠覆他所有医学常识的现象。
当那人第一次在徐太医面前毒发的时候,徐太医简直恨不得抠喉咙、挖舌头把吃进去的包子吐出来。
实在是那人毒发的样子太恐怖了,这时候徐太医才知道,原来那晚在破庙里看到的已经是他毒发后的样子了。
刚开始的时候,那人全身皮肉里的血管好像全都爆裂了一般,如玉色白皙的脸上到处都布满了
细细密密的红线,连眼白上都是。
比脸色更加恐怖的还是他脸上的表情。
双目暴突,鼻端放大,牙齿仿佛突出于嘴唇之外,脸上的肌肉扭曲得不成样子。
身上更加夸张,全身血管儿像紫黑色的蚯蚓一般突出于皮肤之外,有些粗的还能看里面的血液像沸腾的岩浆一样顺着一个方向奔流。
那种血脉贲张的感觉似乎极为难受,那人躺倒在床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身体忍不住在床上辗转翻腾,双手拼命在身上乱抓乱挠,抓挠得皮开肉绽,雪白的衬衣上到处血迹斑斑。
徐太医虽然理论知识极为扎实,但毕竟实战经验少,面对这种局面他几乎束手无策,只能徒劳地攥着那人的脉门,感受着他奇诡的脉象,焦急地语不成调地安慰他。
这样的折磨从日出东方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那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都湿淋淋的,汗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把白衣染成了橙黄色。
一头濡湿的黑发遮住了大半汗津津的脸,那人有气无力的瘫软在床上,气息微弱,要不是手指下的脉动变得规律和强劲起来,徐太医都要以为这人就要撒手人寰了。
“知道、知……道……”那人的话说得含含糊糊,但徐太医却明白,他想问的是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了没有。
徐太医摇了摇头,心情沉重。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徐太医对这个身中剧毒的却又保持着天真乐观的人早已不再惧怕,反而对他有了一种微妙的责任心,他想要医好他。
从此,徐太医和那人开启了“穷游”之旅,他们俩一路行医一路求医,几乎走遍了夏国的所有地方。然而对那人身上的毒的研究却始终没有任何进展,越发频繁和痛苦的毒发渐渐侵蚀了那人的心智,每次毒发时都如野兽一般,不但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就连徐太医也会被他或抓或挠地搞出许多伤出来。
毒发后,那人都会觉得十分内疚,无数次打算一个人离开,然而他的身体已经变得极差,不要说是远距离的行走,就连离开床榻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们的银子早就已经花完,如今的生活来源都是徐太医去他们经过的村子里看诊挣来的,就在这个过程中,徐太医的医术得到了极大的磨练。
最后,当他们快到夏国都城的时候,那人终于熬到了尽头。
这次毒发后,那人突然变得精神极好,一点儿都没像平时那样需要昏睡上一两天才能清醒。
由于身体的缘故,他已经变得很瘦,几乎可以说是皮包骨了,再加上脸色晦暗,因而并不能称得上有多好看。
然而今天,他却显得非常容光焕发,甚至自己下了床,走到临时租住的小院儿里,还溜达了一圈儿,当徐太医结束了一天的看诊回来后,看到的就是那人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他面前简陋至极的小方桌上还摆上了几样小菜和一壶酒。
徐太医看了看酒菜,又把目光投向那个把自己收拾的十分干净利落的人,发现今天的他都能称得上是漂亮了,徐太医的心当时就是一个咯噔,不详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果然,那人见到徐太医回来,枯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招呼他过来吃饭。
徐太医什么都没说,洗了手脸以后坐到了方桌旁边。
吃了几口菜之后,那人突然看着徐太医对他说:“徐兄,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从没问过我的身份,也不打听我这一身的毒从何而来,我很感激。不过,你真的不好奇吗?”
徐太医听了一愣,继而笑了,他说:“我倒不是不好奇,只不过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了。至于你的身份,我看见你的时候你都那样了,就算再有身份又如何呢?”
“你说得很对,”那人莞尔,“不过你照顾我这么久,我也该跟你说说我的事情啦!要不然那些事情就要被我带进棺材里,再没有人知道了。”
“好,那你说,我听着。”徐太医不怎么感兴趣地说,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本医书打算一边看一边听那人的故事。
“喂,我说的可都是从不外传的秘密,你确定一定要这么敷衍我么?”那人不满地说。
“好好好,我洗耳恭听,”徐太医说着,合上手里的医书,摆在一边,“这样总行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就饶了你了。”
“如此,小生多谢了。”徐太医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催促道:“快说吧!”
那人闻言点了点头,“好!”
这人名叫尊灏,本来是一个边远小国鈞国的太子,鈞国国土面积并不大,人口也不算多,平时是依附于夏国的。
鈞国历史悠久,有不少东西经过了历代国君的口口相传都流传了下来,其中最厉害也最阴毒的就是一门皇室的不传之秘,只有历代国君临终前才能传给选定的继承人的秘药,叫做“夺魂”。
顾名思义,中了这种“夺魂”的人,先是觉得口干舌燥、血脉贲张,然后就是嗜血,最后毒入骨髓,浑身疼痛,理智渐失,最后死于非命。
“你不是太子吗?难道你爹选的继承人不是你吗?”徐太医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
“曾经是,但现在看来明显不是啊!”那人一声叹息,脸上的表情很是惆怅,“确切地说是从我母后病逝之后我就不是选定的继承人了。”
“你父亲又续弦了?”徐太医问。
“不是,”那人被逗的乐了,“我父亲是一国之君,哪里需要续弦?”
“也对,都说皇宫里面热闹的很,娘娘们都斗成一团。”徐太医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