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渐渐飘远。
人群渐渐离散。
整座墓园中,只剩下一道身影独自站在那儿,站在那一片坟墓前,一言不发。
没有人打扰那个海军少年,他们只是默默地离开。
他们心底知道,如果换了是他们的话,他们也想留下来静静地跟自己的战友道别。
罗恩双目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墓碑。
上面有一行清晰的字。
“——海军本部中将火烧山,师从前海军大将黑腕泽法,曾多次为正义立下大功,在与大海贼金狮子史基的战斗中,光荣战死。”
“海圆历1973年--海圆历1520年”
罗恩默默地看着这一行小字,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深深的悲愤。
他的牙齿死死地咬紧,咬得啪啪作响,紧握的拳头,隆起一条条的青筋。
原来他才四十七岁。
四十七岁,在这片大海上,本该是年富力强、建功立业的时光,可他却永远留在了这里。
只有那一顶军帽、那一件染血的披风,还有那一柄断刀相伴。
光荣吗?
“这不是光荣!”
罗恩忽然低吼一声,双目盈满了血丝。
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战死是光荣吗?
他说战死沙场,是男人的浪漫。
都是什么狗屁!
“活下来……才是完美的结局,不是吗?”
他嘶吼道。
“其实……活下来的人,远比死去的人更加痛苦。”
就在这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罗恩一愣,下意识扭头看去。
一张额头上挂着眼罩的淡漠面孔,映入眼帘。
“库赞……大将。”
库赞并没有看他,也没有看面前的墓碑,他只是抬起头,表情慵懒、仿佛出神一般眺望着远方的天空。
“我很讨厌那首歌。”
库赞仿佛在跟罗恩在说话,也仿佛在自言自语。
“因为每一次那首歌响起的时候,都意味着有人死去。”
“而我并不喜欢看到有人死去。”
“这片大海啊,死去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
他那深邃的眼神中好像有什么深深埋藏起来的悲伤,却根本无法捕捉,如同黑夜中最后消逝的星光。
“明明酒还没喝完,明明烟还没抽够,家里头还有一大堆猫等着喂,却就这样突然就走了。”
“那首歌,很好听,以前的我,也会经常哼着,但是后来啊,眼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我就越来越讨厌这首歌。”
“泽法老师经常说,只要贯彻自己的信念,哪怕死亡,也依然会很帅气。”
“可是帅气是帅气了,但活下来的人,却不好受。”
“战场上,最可怜的是什么人?”
“不是那些死在阵地的人,而是活下来的。”
“因为你只能够无力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埋藏在土里。”
“而活下来的你呢,明明没有埋入土里,却一天天地腐败……”
“军队里头的老头子经常说,没关系,只要羁绊足够深,下辈子还能够继续做并肩作战的战友。”
“可这话其实听起来真的没什么道理。”
“这辈子都没能够守护好的人,凭什么下辈子你就能够守护好呢?”
说到这里,库赞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那一张懒洋洋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自嘲。
罗恩沉默不语。
库赞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瓶酒。
“陪我喝两口吧。”
他指了指面前的墓碑,
“那个温柔得过分的家伙,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既然选择了保护你,而泽法老师也如此的看重你,想必你也会喜欢这酒的。”
“……这是泽法老师最喜欢的酒,也是他最喜欢的酒。”
“这是雪莉酒,是这片大海上……最霸气的酒。”
罗恩呆呆地看着库赞手中递过来的酒。
墨绿色的酒瓶子,上面写着“tiopepe”的商标。
罗恩接过。
透明的酒瓶子上,碧波荡漾,他仿佛在上面看到了一个咬着雪茄微笑的面孔。
他一咬牙,直接端起酒瓶,仰头猛地往自己的口中灌。
咕噜咕噜……
一瓶很快见底。
罗恩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色。
库赞难得地笑了笑。
他转过身。
“既然活下来了,那就好好活着。”
“这片大海很残酷,海贼根本杀不完。”
“活着虽然痛苦,但总归是一件好事。”
“你以后的路,将会走得极其沉重、极其艰难。”
“你将会一生走在愧疚和自责之中。”
“但是你也得走下去。”
库赞回头看了罗恩一眼,
“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你自己说的,不是吗?”
他旋即把眼罩拉下来,慢吞吞地朝着墓园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他能说的,能做的,已经做完了。
接下来的路,只能够靠那小子自己走完。
库赞这样想着,脸上浮现出一抹惆怅。
你很痛苦,很失落,这个道理我懂,我也很理解。
可你也不能把我的酒一下子全部喝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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