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很冷。
昏暗的房间中没有任何的窗户,也没有任何的灯火,永不停息的黑暗中,罗宾并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一天?
两天?
三天?
甚至是一个月?
半年?
她不知道。
大概每隔一段时间,那一群戴着面具的家伙就会走进来,用针管把营养液和药物注射到自己的静脉中,以保证自己能够存活下来。
海楼石镣铐的束缚让自己虚弱不堪,但她已经习惯。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吊了起来,长钉已经将身体刺得遍体鳞伤,那些伤口早已经不再滴血。
汗水和血液干涸地混杂在头发上,黏糊糊的。
有一段时间,痛苦像海浪般袭来,卷走知觉。
每一次排山倒海的巨浪,都让她紧紧地抓住海楼石镣铐的锁链,就像是溺水的水手想要抓住水面上最后一块的浮木。
然后渐渐地,
她不再挣扎。
任由疼痛战胜了自己。
自从当日那一通电话之后,那个女人时不时地会走进来,用她那妩媚甜腻的声音,跟自己说话。
‘你觉得他会救你吗?’
‘咯咯咯咯咯……海军英雄,会来拯救奥哈拉的余孽,拯救一个注定要毁灭的罪人吗?’
‘哦?你想要自杀吗?这样他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
‘咯咯咯咯……真是个善良得可爱的女孩啊……’
‘可惜这里没有镜子,不然就能够让你自己看看,你的表情是多么的精彩。’
‘放心,我们是不会让你死去的。’
‘我想,其实你心中也是有期待的吧?’
‘期待着你的英雄来拯救你的生命,拯救你这血腥的、黑暗的、肮脏的人生。’
“咯咯咯咯……看来被我猜中了呢。”
“让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的英雄,他竟然杀了一个天龙人。”
“真是疯了,他竟然为你做到这种程度。”
“咯咯咯咯……他这是想要为了你,向世界政府宣战吗?”
……
阵阵混乱和痛苦之中,回忆如潮水涌来。
罗宾的身体抖得是那样的厉害,甚至让枷锁上的长针再次扎破了她干瘪的皮肤。
可她却是仿佛一无所觉。
那个女人,说得没错。
自己的确不愿拖累他。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杀,也不愿他因为自己而跟世界政府为敌。
他是海军的英雄,他是未来的海军元帅,他是整个世界无数人心中正义的希望。
而自己呢?
只不过是一个被通缉的、奥哈拉的余孽罢了。
自己有什么资格让他来救呢?
算了吧。
还是算了吧。
但是罗宾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她的内心最深处,某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的确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天真甚至是痴心妄想的想法。
——他来救自己。
妮可·罗宾,你可真是贪心呢。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就是个拖油瓶而已,别连累别人了吧。
萨乌罗的结局,已经忘记了吗?
这个名字的冒出,让罗宾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胡子拉碴、明明逐渐被冰霜覆盖却依然灿烂大笑的巨脸。
‘小罗宾……难过的时候,就用力地笑吧。’
就像这样……
“得嘞嘻嘻嘻……得嘞嘻嘻嘻……”
罗宾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得嘞嘻嘻嘻……”
她一边笑着,眼神中那微弱的光,却是渐渐泯灭。
身体疼得更加厉害了。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在抗拒着外面的世界,唯一的结局就是慢慢地消蚀掉自己。
逐渐变得涣散的思绪中,
罗宾想起了自己见过的人。
这一生以来所见过的人。
三叶草博士爷爷还活着吗?
妈妈会以为我为荣吗?
那个冷冰冰的家伙呢?
她想起了当日在离开阿拉巴斯坦时,她架着小船漫无目的地在大海上飘荡,逐渐绝望,正想着找个地方终结掉自己生命的时候……
一道染血的身影却在海面上漂浮起来。
是他。
受伤了吗?
先救活他吧,自己想要自杀,随时都可以,不是吗?
于是她把他捞上了船。
她想起了那些安逸又幸福的时光。
天气很好。
他在甲板上大汗淋漓地修行;
而自己躺在一旁的沙滩椅上看书,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他。
明明是很平淡的时光,
没有太多的暧昧,
也没有太多的激情,
但却如同阳光一般,暖洋洋的。
很安稳。
她很喜欢。
她也想起了自己逗他时,他那窘迫的样子。
真可爱呢,海军先生。
思绪越来越混乱,在脑海中乱窜。
罗宾嘴边的笑容越是浓郁、幸福,
她眼神中的光便越是黯淡。
她知道,那终究不是她能够过上的生活。
她知道,那些日子只是痛苦而漫长人生短暂的停止。
她更加知道,自己要走不下去了。
走不下去了。
什么都不重要了。
浸透一切的黑暗,身体上火辣辣的疼痛,逐渐麻木的四肢,一片混沌的思绪……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再也想不起温暖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咔嚓!
这时候——
冰冷的铁门忽然被打开。
数道手提油灯的惨白身影走了进来。
油灯昏黄的灯摇曳着打在他们的面具上,仿佛真正的恶魔。
那个金发女人上前一步,朝着身旁的人员下命令道:
“把她放下来。”
随着她的命令,那几名cp0立即行动起来。
这时候一阵电话虫的呼叫声响起。
那个金发女人立马接通了电话虫,肃然道:
“诸位大人。”
时间仿佛停顿了两秒。
这时候的罗宾已经浑身无力地被他们拖拽着,从墙壁上放了下来。
灰白色的墙壁上,竟是留有一大片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她奄奄一息地抬起头。
却见到那个女人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难看,甚至……恐惧。
轰隆!!
眼前的建筑仿佛被什么恐怖的风暴直接掀起、吹飞。
乱石飞溅之中,数名cp0成员在狂风的席卷下,连一道哀嚎声都发不出来,在爆射的建筑碎块中被生生砸穿身体,继而掩埋。
罗宾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一只白皙的手死死抓住,呼吸困难。
斯图西已经神色警惕地扣住了她的咽喉,把她的身体挡在自己面前。
可罗宾却是仿佛没有察觉一样。
她只是怔怔地抬起头。
随着建筑的崩塌和掀飞,
外界的阳光洒落下来,
铺在罗宾那一张布满血迹的憔悴面容上。
好温暖……
她呆在那里。
只见在岛屿废弃的城镇大道上,一道身材高大修长的身影,缓步前来。
阳光洒在他的肩头,黑发在狂风中飞舞。
跟当初在阿拉巴斯坦的时候相比,此时此刻的他气质更加沉静成熟、冷峻逼人。
他没有穿军服,
身后也没有飘舞着宽大的正义披风。
而是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衬衫。
白衬衫,
很干净,
很新,
跟她当初挑选的时候,一模一样。
“太好了,很合适。”
满脸血污的罗宾,
笑得很温柔。
海军中将缓步前行,神色坚定。
每往前走出一步,他的气势便是不断地往上拔升。
仿佛一座平地而起的巍峨高山。
沸腾一般的黑红色闪电,网状似的从他的手上缠绕而起,一跃刺上天空,洞穿苍穹。
冲天的气势,嚣烈得仿佛一头擎天的猛虎在咆哮。
然后——
“恶魔之子”妮可·罗宾,这辈子再次听到了那一句话:
“——放开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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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一切,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