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身处须弥,那就一定不能错过妮露的演出。」
这是多数须弥人一致认可的事实。
妮露的舞蹈,并没有门槛,人人都可以欣赏,都能从中享受一段「入神」的时光。
妮露的观众,身份各异,不管是博闻强识的学者,还是刀口舔血的佣兵,大家都会被她的婀娜舞姿所吸引。
妮露每每登台,大巴扎必是人流如潮。
虽然在崇尚理性和智慧的须弥,代表着感性的艺术并不占据主流地位。
但如果说智慧是神明赋予须弥的意义,那么艺术就是人类自身追寻的意义吧。
(一)
与这片大陆上其他来自艺术世家的典型舞者不同,妮露出身于一个普通的须弥家庭。
一家三口曾经度过的生活,和众多在下城区居住的须弥人没什么两样。
从虚空中获得的知识,足以过好平凡的每一天。
如果说其中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的话,那就是父母对独生女妮露关爱有加。
虽然须弥的学习氛围浓重,但父母并没有拿妮露和别人家的孩子比较,也不指望妮露出人头地成为学者。
快快乐乐长大,安安稳稳生活,是父母对妮露的唯一要求。
妮露在这样充满爱与尊重的环境中长大,生性单纯,心思细腻,很善于为他人着想。
后来,就算父母意见出现分歧,偶尔吵架,也因为有妮露的贴心调解,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二)
大巴扎的每一处,都被妮露的脚印丈量过。大巴扎的每一人,都被妮露牢牢地记在心中。
妮露能像介绍家人一般,详尽地介绍大巴扎的每一位成员。
朱特先生通常会早早起来做米圆塔,如果想要吃上最鲜香可口的那一份,睡懒觉可不行。
阿夫辛先生特别擅长讲故事,他那些奇妙的巧思,让人总是忍不住想要购买他的商品。
卖玩具的胡尚先生,手非常灵巧,他能做出非常有趣的小玩具,很受孩子们的欢迎。
当然,大家也早已把这位灵动的红发少女当做家庭成员。
妮露每次采购的时候,从头走到尾,手上的东西总是会比采购清单上的来得要多,那份重量正是大家的心意。
当然,妮露也照拂着大家。
胡尚和法哈德因为打赌发生争执的时候,只要妮露一出现,两人就能和好如初。
阿夫辛的驮兽要是偷吃了别人家的东西,妮露也会挺身而出,帮忙赔礼道歉。
如果问妮露为什么这么热心的话,她会笑着回答:
「因为一家人就是要互帮互助嘛,嘿嘿。」
对妮露来说,和父母组成的是小小的家,而和大巴扎所有人一起组成的是大大的家。
(三)
妮露清清楚楚地记得,遇到老师是在自己八岁那年的花神诞祭。
当年,花之骑士送了她特别多的雅尔达糖,小妮露双手怀抱着糖果路过了祖拜尔剧场。
花神诞祭少不了舞蹈庆祝,但之前都是请外来的舞团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载歌载舞。
现在大巴扎终于有了自己的剧场,激动的人们如潮涌至,团团围住这崭新的舞台。
小妮露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到了舞台前,第一次看到了老师跳舞。
就算舞台上并没有鲜花点缀,但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千万花朵绽放于舞台之上。
无意识间,糖果哗啦啦地落地,小妮露忍不住跟着舞台上的老师一起跳了起来。
一舞终了,小妮露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慌忙忙地向周围腾出位置来的人们道歉。
老师也是在这个时候从舞台上款步走了下来,陪着小妮露捡起了雅尔达糖。
她向小妮露伸出了手,举止优雅——
「今后要不要和我一起来跳舞?」
(四)
虽然一直身处智慧之都——须弥,但妮露并没有展露出任何「知识」方面的天赋。不过,她似乎总能用自己的方式安抚他人的情绪。
「这大概就是小吉祥草王大人慷慨赠送给我的礼物吧。」
跟着老师开始学习跳舞之后,妮露深刻地感受到了肢体语言的力量。
她将她的天赋和肢体语言相结合,自创出一套肢体动作疗愈法。
比如,遇到祖拜尔先生火冒三丈的时候,整个剧场都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只有妮露温柔地笑着,用手臂和手指在空中接连比划出奇妙的图案。
「想象一下,现在在刚刚下过雨的雨林里,你跟着我一直往前走啊走,和每一只擦肩而过的动物朋友都打打招呼,挥挥手,把其他事情远远地甩在身后…」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难免有些幼稚滑稽,但对当事人来说,在妮露轻声细语的叙述下,脑中的怒火不知不觉间就已烟消云散。
更为奇妙的是,据阿夫辛先生说,这一套肢体动作疗愈法最近还有发展的趋势,甚至对他那两只脾气倔强的驮兽都有效果…
(五)
无论是面对日常生活,还是舞台表演,妮露一直以来抱有的想法都很单纯——
消解大家的心事,让所有人怡然自乐。
但当「麻烦事」出现在她自己头上,她往往就会因为无法做出判断而苦恼起来。
「米圆塔」很好吃,「口袋饼」也不错,路上还看到有人手捧「土豆船」,我今晚究竟该吃哪一个?
听人说起了须弥城之外的地方…白皑皑的雪山,像巨人一样高大的风车,我是不是也该考虑出门旅行一次?
无论哪种选项,妮露都能找到相应的理由。它们彼此就像几只对坐着鼓起肚子的丛林树蛙,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如果这时出现了一位能够做出决策的人,自信且沉着地告诉她:
「每种准备一半的量,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分享。」
「那些对你而言陌生的地方并无危险,我已踏足一遍。」
…妮露恐怕会恍然大悟,举起双臂以舞姿般优雅的动作道谢,很长时间都沉浸在解决了大问题的开心之中。
(六)
观众来信集
在舞台上不收取观众的礼物,是祖拜尔剧场长久以来的原则。
但难免会有过于好心的观众硬是将礼物塞到妮露怀中,尽管第二天对方准会在家门口发现回礼,加上一则留言——
「谢谢您的心意。如果想要表达对妮露表演的喜欢,下次不必送礼,请给祖拜尔剧场写信就好。」
如雪花纷飞一般,那些热情一封封地被暝彩鸟衔着送到剧场的信箱里。
在没有演出和彩排的空闲时间里,妮露会仔仔细细地阅读每一封读者来信,与祖拜尔剧场的成员们一同分享,最后再一丝不苟地将其珍藏密敛。
信中的每一个字符,每一份真挚的情感,都是值得感激铭记之物。
随着妮露的舞技日趋纯熟,慕名而来的观众也越来越多。薄薄的一张张信纸,经年累月,变成了厚厚的一本合集。
如果有人开玩笑说妮露是祖拜尔剧场最大的财富,她一定会甜甜地笑着摇头。
「我们的财富是观众的喜爱,它装在一个最神秘的箱子里哦。」
(七)
妮露曾经不止一次听老师说起舞蹈的意义,舞蹈诞生于人类生活,从始至终属于人类。
「要用舞蹈传递感情,而观众的笑容正是他们情感的回应。」
她明白自己不如教令院的学者,并不擅长思考事物背后的「意义」。但正所谓耳濡目染,每日跟随老师练习的妮露,原本打算沿着她的道路一直向前。
直到她的第一次登台,妮露在表演的时候越跳越投入,逐渐毫无保留。
她想到了风,想到了月,想到了蔷薇绽放的轻响与暝彩鸟尾羽的触感,想到了万千美丽的事物。
她想将自己的想象用肢体动作表达,她想让自己心中的美好,被所有观众得见。
舞台渐渐泛起水花,变成了湖面,宛若晶蝶点水一般,妮露轻快的舞步划过水面,泛起点点涟漪。
她的身影仿佛一朵在湖水上卷舒的睡莲,在场观众,无不为这种纯粹而天巧之美惊叹。
谢幕之后,妮露跌坐在后台的凳子上,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水元素神之眼在她的腰间,就像是缀于莲花花瓣上的晶莹露珠。
妮露想着,或许她已经找到舞蹈对自己的意义了——
成为美,然后,传递艺术的美丽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