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狼烟升起,不知何处升起古老的马头琴悠扬之声,似是广袤而可爱的草原一轮斜阳正忧伤地落下地平线,温柔而无法阻挡。
谢必安一把抽出长剑,那剑刃上带出丝点点血迹,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忍而诡魅的弧线,与此同时,秦章仪的身躯蝴蝶般轻轻飘落,谢必安是虚透了的人,他亦似失了通身气力,被挥舞长剑的余劲带得跌倒在轮椅上,大口大口喘气。
两方阵营决计难以想象,谢帅会决绝地以这种方式独断女帝性命,一个女子那般赤诚而冒天下大不韪的心,被他狠狠踩在脚下,似乎那是可有可无的物什。可他胸膛里那颗心,是为了大秦亿兆黎民,若是苛责,又当何如?他们又要以什么立场去批斗他?
谢必安终是颤抖着嘴唇,衔着绝望的眸光,对秦章仪缓缓道:“恕我武断,陛下,您先走一步,微臣这就来。”
“您要明白微臣此举,是为了大秦;而你我的离开,会缔造一个更好的大秦。”
秦章仪艰难而急促地喘息,一双捂在腹部的手被血染红,她瘫倒在地,低矮的视线只能看清谢必安垂在轮椅边的紫云靴,那双无望的眼透出杜鹃啼血的不忿,她伸出手想去够他的靴子,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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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寿昌沉声对左右吩咐:“支起青纱帐,送女帝归天。”
虽兰章女帝登基不过半旬,仍是大秦第八位皇帝。皇帝之死,不是谁都有资格看,能送她登入极乐世界的,不过身边几位内大臣。
陆寿昌蹲下身子,对秦章仪低声道“得罪”,便将她轻盈的身躯横抱起来,走向支起的青纱帐。
谢必安的轮椅也被邵珩邓骞二位将军推至青纱帐内,外人再不得窥见分毫。
延平王妃以惨淡目光凝神直睇秦军现下兵荒马乱,语气幽凉:“眼睁睁看着母国受辱,本宫还算是大秦的三公主吗?”
漠连面无表情,以冰冻三尺的语气道:“王妃如今是长鸮的人。”
秦青阳抚摸着马儿,闻言苦笑一声,轻声道:“是啊,本宫是延平王的人。”
她迟钝地没有察觉出,长鸮的人,延平王的人,这样巧妙的话术中所蕴含的暗机。
不过一盏茶功夫,就见谢必安抱着驾崩的兰章女帝,一步一个脚印缓缓走出,她一袭轻纱龙袍被微风拂动,紧紧贴在谢必安暗红色官袍上,似是女子柔情媚意的在情郎面前百转千回。
想起来时路上,山间姑娘们嘹亮清脆的山歌回荡山谷:“山间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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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秦青阳斜睨了一眼漠连,暗道奈何桥上等三年,不过是一场笑话。
谢必安甫一走出,数百万将士见女帝双眼紧闭,面色灰白,是驾崩西去的模样,便一齐单膝跪地,其中不乏呜呜哭泣声。秦军兵甲震动摩擦间的肃杀争鸣亦是气吞山河的气度,谢必安的面色已然接近透明,他咬牙百般强忍着道:“女帝生前为大秦宵衣旰食,如今驾鹤西归,她的尸身,也将造福于民。”
说罢,径直抬步走向长鸮大军。
战火狼烟森然寂寂,灰绿大雾腾然弥漫,长秦间是楚河汉界的分明和对峙,严阵以待间,有一红衣将军,抱着蝴蝶般轻盈的女帝,一步一步,走向对立的阵营。
漠连见他终于艰难走近,才桀骜地翻身下马,将女帝尸首傲慢接过。
接过那一瞬,谢必安终是支撑不住,腿脚发酸跌倒在地不住大喘气。
漠连手成两指在尸体脖颈间探了探,探不到一丝呼吸,便对延平王妃微一颔首。
秦青阳凝神睨着他怀中新鲜的尸体,蓦地想起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水连天的中秋节,还是太监禁脔的兰章公主派遣顾云阔为送喜官随行青阳公主送亲长鸮,那种诛心,毕生难忘。
她于马上居高临下睥睨道:“真是报应,神女江的枯竭,也不过一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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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如你们的兰章女帝所言,世上事事,皆在人为。若等天收神女江,还不若自己动手来的轻省。”
说罢,以一种施舍的态度,从袖中掏出解药方子,扔在谢必安头上,又掉在他潮湿冷滞的衣襟上。
谢必安暗处将唇角咬破,口腔中骤然充斥的浓厚血腥味刺激他有几分力气,堪堪将解药方子捞在手心,站起身回头向整个大秦走去。
漠连冷哼一声,终是对他萧瑟背影道:“秦国军医的草头方子,不很济事。几乎是以寿元为代价换取时间。”
谢必安充耳不闻,脚步不停走向秦兵。
邵珩邓骞急忙将人接过,谢必安支撑不住倒在邵珩怀中,几乎没了呼吸。
他急忙吼道:“快!快!快去熬制解药,兴许还有救!”
漠连将女帝尸身递给下属,斜睨一眼王妃,冷冷道:“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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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兵营一片愁云惨雾,主帅军营,秦章仪凝神盯着床榻之上双眸紧闭的谢必安看了许久,不耐问道:“他还不醒?那方子到底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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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长叹一口气:“谢帅交代过,拿到解药方子务必用他先试药,到底如何,我等亦不好说,一切,只等谢帅清醒罢。”
红河托着托盘走进,温声道:“折腾一天滴水未进,您先用些膳食罢。”
秦章仪摆摆手,揉着额头坐在木桌前:“药方中的半边莲只在长鸮和长秦接壤处生长,国内的少极,难以供应军民所需,这便是长鸮掣肘大秦那三千万两金的筹码了。不能不给。”
红河未语,又闻进来的东隅道:“兰颂将军若知国难,当倾戈兰举国之力助大秦度过难关,陛下何必为银两担忧,戈兰国政初见气色,怕是在此事上能救急大秦不少。”
秦章仪何尝想不到,只是心头一桩事,终究难消。
那尸身,是何鸢。
当初何鸢身陨之时,她以敏锐的政治和军事直觉猜到,这具尸体日后必然有大用,果不其然,在几百公里开外的枭河边,派上了用场。
她可恨,亦可悲。短暂的二十年,前半生流浪漂泊,后半生受人蒙骗,为他人做嫁衣,一颗凄惶的爱人之心,亦在权臣博弈与狼子野心中,被洪流冲至一隅,再不得被人窥见,唯有被视为仇敌的兰章公主,以微带悲悯的眸光,于一举一动中,略微得以察觉,纵然她身陨一年之久,这种共鸣的心绪却跨域时空,直击年轻的女帝的心,带出怜惜亏欠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