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在村里蹲守半夜,并未发现任何人靠近吴家。吴怀德夫妇不到十点就关灯休息,老两口还不知道儿子从山庄逃跑的消息。
简逸三人从鸡场出来,直接去了村警务室。黎世庄刚从山脚回来,侯峰请求镇派出所协助,暂时封锁了进出秀峰村的道路。刘勇和廖成山带人搜山,暂时还没结果。
黎世庄主张,先把吴亦宸离开山庄的事告诉吴怀德。简逸考虑再三,答应让黎世庄去通知吴怀德夫妇。但只能说吴亦宸扳开窗栏不告而别,不能涉及案情。
简逸找黎世庄的目的,是想问清楚金彪的住址。他相信陈月华每个月从观景台下溜出山庄,就是为了去见金彪。杨立强曾跟凌可芸说过,金彪被贺康暴打之后,再也没找过陈月华,贺康死后,金彪的老婆怀上孩子,跟陈月华也断了往来。
但杨立强显然在说谎,他不可能这么清楚金彪和陈月华的关系。初次见到杨立强时,凌可芸的确看走眼了。贺康这个伙计,并不像他的外表看起来那么老实。
金彪家住在长坪山后山山脚,他虽然在镇上的水泥厂上班,但家还在秀峰村。后山脚下的山路不通车,简逸三人只能步行前往金彪的家。
“简队,你是怎么判断杨立强有问题的?”芮雪打着手电,一脸钦佩地看着简逸的背影。
“我问杨立强那八万块钱的事,他表现得太淡定了。如果换做你是杨立强,听我提起贺康借出去的八万块钱,你会怎么想?”简逸脚下不停,小心地看着路上的碎石。
“呃,我会担心,警方可能会因为这笔钱,怀疑我杀了贺康。”
“你说得对,但杨立强一开始并没有这种担心。他很坦然地告诉我,已经和陈月华讲好,四年之内把账还清。既然杨立强在贺康死后仍然会履行债务,那他就不可能谋害贺康,这是非常简单的逻辑。他这样说,就是想消除我对他的怀疑。”
“我懂了,其实你一问债务问题,杨立强就知道你在怀疑他。”
“没错,杨立强那套分期还账的说辞,明显是事先准备好的。他认为,只要他愿意承担债务,贺康的死就跟他没关系。可这个年头,借八万块钱不打借条,你觉得可能吗?”
“不大可能,谁都知道,借钱容易要账难。就算关系再怎么好,把八万块钱借出去,总该有个凭证。”
凌可芸加快步伐跟上芮雪发表意见:“我第一次接触杨立强的时候,确实疏忽了。以陈月华和贺康的关系,她不可能跟贺康的伙计走得太近。这两年,因为喝酒导致朋友意外身亡,而被家属索要赔偿的案例非常多。陈月华虽然恨不得贺康早死,但主动放弃追究杨立强的责任,多多少少有点说不过去。”
“可芸,你说这会不会是陈月华和杨立强达成的交换条件啊?”
简逸回头说道:“就算是交换条件,现在也难以证实。”
“那就拿杨立强没办法了?”芮雪不禁气恼。
凌可芸冷哼一声:“元旦那天晚上,不管是谁想要贺康的命,都绕不开杨立强。”
“那又怎么样!只要杨立强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到底做过什么。”芮雪愤愤不平,用力踢飞一块石子。
“是啊。杨立强一再强调,那晚贺康走的时候一点都没有醉,其实就是想撇清责任。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贺康究竟喝醉了没有。”凌可芸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简逸突然停下脚步,冷静地看着两位女士。“如果仅仅是喝醉酒,恐怕不能保证贺康必死无疑吧?”
芮雪闻言大奇:“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贺康必定会死?”
“要不然,陈月华、王贵瑞、徐芳都跑下山干什么?”
“三个人下山,那是谁动的手呢?”
凌可芸轻轻摇头,时隔半年,仅凭现有的线索,很难推测谁是下手的人。
“唉,反正贺康的死绝不是意外。”简逸转过身去,继续前行。“快走吧,前面就是金彪家了。”
前方山脚下,出现三栋背山面水的瓦房,第一户就是金彪家。三人还未走近,瓦房外就响起急促的狗叫声,金彪家的屋檐下亮起灯光。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推开房门,看向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
“阿黄,别叫了。”男人发现来的是一男两女,冲门边的狗吼了一句,狗叫声戛然而止。“你们是干什么的?”
简逸一边走一边掏出证件:“我们是警察,请问这是金彪家吗?”
“警察?”男人狐疑地扫视三人,随手拉上房门。“我就是金彪。”
简逸微微一笑,朝虚掩的门房看了一眼。“方便聊几句吗?”
“你想聊什么?”金彪眼中显现戒备之色,挡着房门不想让简逸靠近。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简逸在金彪面前站定,完全没有进屋的意思。
“不知道。”
简逸不得不提醒金彪:“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我……”金彪不自觉地侧头看了下身后的房门。
简逸并未催促,芮雪和凌可芸若有所思地端视金彪。
“过去那边谈吧。”金彪关紧房门,走到门前那块坝子边缘,矮身坐在地上的空心砖上。
简逸三人跟了过去,地上杂乱地摆放着不少空心砖。芮雪和凌可芸也顾不上脏不脏,学着简逸的样子坐了下来。
金彪不等简逸开口,十分坦诚地说道:“昨晚我去云岭山庄了,陈月华说山庄有人捣鬼,假装贺康的声音吓她,让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呢?”简逸想听下文。
“我在观景台下待了一会,没听到什么异常响动,就想上去看看。刚钻过护栏,看见有人进了后院,我就赶紧走了。”
“你从哪走的?”
“就是观景台下崖边那条小路。”
“从山庄前门那条大路,怎么去下崖的小路?”简逸非常关心那条小路的情况。
“呃,茶园你知道吧?”
“知道。”
“山庄前门那条大路往前走,快到茶园大门的地方有一片很茂密的老茶树,从那钻进去,走上几分钟就能看到一条小路。从小路往回走四五十米,就到观景台下面了。”
“你说的这条路应该又陡又窄吧?”
“嗯。”
“半夜黑灯瞎火的,你走在那条路上,不担心会摔下崖去吗?”
“我……,我眼睛好,看得清路。”金彪眼神开始闪烁。
凌可芸忍不住笑道:“那条路,你应该很熟悉吧?”
金彪默不作声,神色隐隐不快。
简逸低声说道:“听说,陈月华刚结婚的时候,你去山庄找她,被贺康打得不轻啊!”
金彪依旧沉默,不耐烦地扫了简逸一眼。
“元旦节那天晚上你在哪?”
“啊?”金彪微微一怔。“呃,那天厂里放假,我在家。”
简逸继续追问:“整晚都没出去过?”
“你是什么意思?”金彪不由恼怒,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简逸。
“我想知道,贺康死的时候,你到底在不在家!”简逸凛然与金彪对视。
“我当然在家。”金彪不经意地移开视线。
“好,只要在家就行。”简逸突然笑了,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伸手递给金彪。
“不用了,你自己抽吧。”金彪对简逸的示好并不领情。
简逸点燃烟,慢吞吞地问道:“徐芳你熟悉吗?”
“不熟。”金彪眼中怒气消散无形。
“吴亦宸呢?”
“也不熟,我和他们两家离得远,平时很少接触。”
“徐芳死了,你知道吗?”
“听说了,她好像坠崖了。”
“她不是坠崖,而是被谋杀了。”
“谋杀?”金彪疑惑皱眉。
“对,发现徐芳尸体后,吴亦宸就从山庄跑了。”
“是吴亦宸干的?”
“现在还没弄清楚。”
金彪瞟了瞟对面的房门,略显急躁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要问吗?没事我就回去了。”
“没了,你回去吧。”简逸笑着站了起来。“对了,你明天要上班吗?”
“上。”金彪不解其意。“你问这个做干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了。”
见简逸动步,凌可芸和芮雪立即跟上。金彪一言不发目送三人离去,眉宇间依稀笼罩上一抹愁云。
凌可芸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响起狗叫声,赶紧回头看了一眼,金彪已经回屋了。“元旦那天晚上他肯定出去过!”
“你怎么知道?”芮雪刚才也在仔细观察金彪的表情,可惜没什么收获。
“问他别的问题,他都不生气,唯有这个问题,让他很恼怒。”
“恼怒能说明什么?”
“说明他不想别人提起这个问题。”
“如果金彪那天晚上也出去过,拦河坝那就热闹了,这些人都能凑一桌麻将了!”
“不过我觉得,金彪那天晚上应该没做什么。”
“你是说,贺康的死,跟金彪没关系?”
“嗯。”
“为什么?”
“直觉。”
“切!”
简逸回头看向凌可芸,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金彪那天晚上肯定没去拦河坝。”
“嗯。”凌可芸点头赞同:“下手弄死贺康的人肯定不是他。”
芮雪不知道简逸和凌可芸在打什么哑谜,一脸不高兴地埋怨:“你们有话就直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