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不会给驻院老人提供酒水，简逸介入调查这几天，也没听说钱京淳喜欢喝酒。8月22号晚上，钱京淳吃过晚饭，就走出养老院大门去散步了。谁也没看到，他走时带了一瓶酒。卢祺永的话是否可信，简逸心里没底。
“卢师傅，钱京淳那天晚上带的什么酒？”
“多彩黔州。”
“他常来找你喝酒？”
“嗯，十天半月就会来一次。每次都是他买酒，我点烧烤。”
“他的酒在哪买的？”
“应该是在养老院前面公交站附近的便利店。”
“那天晚上你们喝酒喝到几点，他才回去？”
“八点五十，他从我们值班室走回去，刚好能赶在锁门之前回到养老院。”
“锁门？”
“是啊，我和老方被辞退以后，门岗就由当值的护理员轮流看着，她们一般九点过几分就要锁门，所以老钱得赶在九点前回养老院。”
“他走的时候，你们的酒喝完了？”
“喝完了，就一瓶酒，我们一人半斤，个把小时就能喝完。”
“他离开的时候，你看到他走进树林的？”
“是啊，我送他到树林边，看着他进林子的。”
“他有没有喝醉？”
“没有，老钱酒量很好，半斤酒对他根本不算什么。”
“钱京淳八点五十离开值班室，步行穿过树林顶多十来分钟，可是当晚九点，他并没有回到养老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他走路脚步很稳，几乎没有什么醉意。”
“第二天养老院就有人去你们值班室，打听钱京淳的下落。你接班的时候，就应该听说，钱京淳从8月22号晚上就不见了，可你为什么不及时联系警方？”
“我怕他出事啊！万一老钱是因为喝酒出的事，那他家属不得要我赔偿十万八万啊，现在这种事还少吗！酒桌上不管谁出了事，一起吃饭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赔一大笔钱。”
“所以你昨天才会向我确认，老钱是22号晚上就找不到了，可他的死亡时间是23号晚上十点！”
“是啊，我得弄清楚，老钱的死我到底有没有责任！”
“昨天我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你，老钱出事的时间节点，你为什么还是不愿跟我说实话？”
“其实昨天我就想跟你说实话的，但是我又犹豫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给自己招麻烦。万一被人知道，我在值班室喝酒，跟我喝酒的人还出了事，从今以后就别想干保安了。我已经五十出头，不干保安还能干什么啊！”
简逸叹了口气，卢祺永的解释确实合情合理。碰上这种事，可能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沉默。
“卢师傅，那天晚上，钱京淳跟你聊了什么？”
“聊他以前当老师的那些事，提到几个后来比较有出息的学生。”
“钱京淳没有提到李治刚、吴洪泽的死吗？”
“没有，平时他来我们值班室闲聊，也很少提到李治刚和吴洪泽。偶尔我提起养老院死人的事，他总爱岔开话题，好像很忌讳谈论死人的事。”
“你在养老院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有没有注意到，钱京淳和张谟、李治刚、吴洪泽这几个人的关系？”
“没注意，我们上班时间多数都在门岗，很少跟那些老人打交道。除非他们自己跑来门岗找我们闲聊，否则不会有什么接触。”
“22号晚上八点五十，钱京淳从你们值班室走的时候，没说他要去别的地方吧？”
“没有啊，当时他就是要赶回养老院，没说要去其他地方。”
“好吧，这事我尽量替你保密，不会告诉保安公司，不过你必须保证今晚这些话的真实性！”
“警官，我保证今晚说的全是真话！”
“好，我相信你！”
“谢谢！”
“对了，钱京淳去找你喝酒，时间上有什么规律吗？”
“我觉得没什么规律啊！总之一个月要喝两三次，间隔时间不等。他上一次来找我喝酒是8月14号，再上一次是8月2号。”
“钱京淳会找方业涛喝酒吗？”
“老方不喝酒。”
“这么说，钱京淳每次都是找你喝酒？”
“是啊，他知道我什么时候当班，想找我陪他喝酒的时候，就会自己过来。”
简逸轻轻点了下头，“卢师傅，请你认真地想一下，养老院那边还有谁能摸清你的当班时间？”
“我不知道！警官，是养老院的人杀了老钱？”
简逸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来，“卢师傅，我们先走了。”
“哦！”卢祺永把简逸二人送到门边，他儿子在隔壁屋子里看着门外。
“卢师傅，你爱人不在家？”
“她和儿媳出去打牌了。”
“哦，别送了，我们走了。”
简逸和可芸上了车，从原路驶出了石龙寨。
“你真的相信卢祺永的话？”
“他没有理由谋杀钱京淳。”
“可我觉得说不通！”
“哪说不通？”
“钱京淳是从精神病院值班室返回养老院的途中失联的，既然他去找卢祺永喝酒，时间上没有规律。谁又能够预知，8月22号晚上八点五十至九点，钱京淳会穿过那片树林？”
“你怀疑这是突发性案件？”
“绝对不是突发，谋杀钱京淳是早有预谋的！”
“何以见得？”
“因为凶手在8月22号晚上，给钱京淳安排好了住所。8月23号全天，还给钱京淳提供了一日三餐。但8月22号晚上，钱京淳从精神病院回养老院的途中失联，又显得十分偶然，所以我觉得说不通。”
“偶然？”
“对，偶然！实际上，钱京淳几乎每晚都要外出散步。养老院前三名死者的死亡时间都很有规律，张谟死于2月18号午夜，但是过了0点，就可以算作19号。冯振辉4月19号凌晨两点起夜的时候，发现李治刚上吊。但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两点之前，很有可能也是午夜。”
简逸皱眉说道：“护理员6月20号发现吴洪泽死亡，他的死亡时间，可能也是20号的0点，也就是19号的午夜。”
“没错，严格来说，这三名死者的死亡日期都是19号。但钱京淳却是8月22号晚上九点失联，8月23号晚上十点死亡。19号晚上林城并没有下雨，钱京淳晚饭后也出去散步了。如果是系列杀人案，凶手为什么不在19号晚上行动？”
“平时钱京淳如果不去神经病院找卢祺永喝酒的话，散完步回养老院的时间，应该是在八点前。这个点，养老院门外可能有人。但是到了九点，养老院门外就不会有人了。”
“老简，假设凶手在养老院外面等着钱京淳，他就必须要避开养老院门口的监控，到树林里去等钱京淳。”
“晚上八点左右，树林里可能也有人，晚饭后有些老人会出来走一走。凶手不敢冒险，只能等到九点，养老院门外和树林都没人的时候，再把钱京淳带走。”
“8月22号晚上九点，驻院老人都在养老院，鲁思恒、朱治、褚元辛、莫斌强那个时候早已离开养老院了。”
简逸立刻领会可芸的意思，相关涉案人中，除了卢祺永，任何人都没有机会在当晚八点五十至九点之间，接触到钱京淳。
“先去精神病院看看吧，侯峰和小雪还在那！”
可芸点了点头，转动方向盘左转进入精神病院那条支路。
今晚是方业涛的夜班，侯峰和芮雪跟他聊了很长时间，彻底摸清了卢祺永个人和家庭的情况。两人正打算离开，看到可芸的车在值班室门外停下，简逸快步走进了值班室。
“方师傅，请把8月22号晚上的监控调出来！”
“哦！”方业涛疑惑地在监控显示器上打开视频文件夹，“警官，你要看哪个时间段的监控？”
“晚上七点四十至九点。”
侯峰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简逸没说话，眼睛紧盯着显示器。方业涛在视频文件中找了片刻，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警官，视频文件里面，没有你说的这个时间段的监控。”
“什么？”侯峰惊讶地看向显示器。
“那天晚上七点四十二分至九点十五分的监控好像被删掉了。”
简逸面沉如水，卢祺永说，钱京淳带了一瓶酒进值班室，他就关掉了监控。可是没说他连钱京淳走进值班室的视频画面都删掉了。而且钱京淳是八点五十离开值班室的，门岗的监控画面却是九点十五分才恢复。
“那天晚上钱京淳来过值班室？”侯峰已然猜到简逸查看监控的意图。
“嗯！”简逸心烦意乱地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方业涛说道：“方师傅，精神康复中心有空房间吗？”
“呃，有。”
“8月22号晚上七点四十二分至九点十五分，康复中心的所有监控摄像头都没有留下视频资料吗？”
“嗯。”
“那些空房间的钥匙，在谁手上？”
“楼层管理员有一套钥匙，保安部也有一套。”
“如果你想私下借用一个空房间，又不想让别人发现，会选择哪一间呢？”
“不可能不被别人发现，只要一走进楼道，楼层管理员就会看见，他们的值班室窗口正对楼道。”
“8月22号晚上，康复中心有几名楼层管理员值班？”
“四个，每层楼有一个。”
“方师傅，请你马上查清楚，那天晚上值班的四名楼层管理员都有谁！”
“好。”方业涛打了一通电话，随后向简逸报了四个名字。“警官，今晚也是他们四个人值班。”
简逸转身说道：“侯子，你跟我进去，可芸和小雪留在值班室等一下。”
三人同时点头，简逸径直走向通往病区的通道。
方业涛满心疑虑地看着可芸，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芮雪也是一脸疑惑，把可芸拉到一边，询问她和简逸跟卢祺永见面的情况，方业涛的手机突然铃声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