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工作台上嗡嗡震动，崔磊好像没有听到，站在窗口耐心地向取药的人讲解服用方法。屏幕上来电显示一个“崔”字，同事老张扫了一眼崔磊的手机。
“小崔，电话。”
“哦。”崔磊又接过一张取药单，拿起手机走向药架。“喂，爸！”
“你在医院上班？”
“嗯，正忙呢，有事吗？”
“刚才来了两个警察，找我问你的情况。小磊，你没什么事吧？”
“爸，你别担心，我能有什么事。”
“警察说你们医院死了个护士，跟你没关系吧？”
“呵，爸，跟我没关系，警察就是例行调查，问你什么照实说就是了。好了，我这有点忙，先挂了，注意身体！”
简逸和侯峰从药房窗口走过，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谁也没朝药房里张望。崔磊照着取药单拿了药，不紧不慢地回到窗口前，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消失在大门外的两道背影，神色自若地把药发给窗外的患者。
杜晨默默盯着监控屏幕，整整一个下午，崔磊都在重复着简单枯燥的工作，只是偶尔与同事交流两句。
“老杜，我怎么看他都不像嫌疑人啊！”钟念站在杜晨身后，无聊地活动着肩膀。
“嗯，他确实太镇定了。”
“你说下班后，会不会有所动作？”
“不会。”
“要是他什么都不做，我们就这样每天跟他干耗着？”
“那你想个辙，让他尽快露出马脚。”
“我可没辙。”
“没辙就老实盯着，我觉得头的思路应该没错。”
“头和胖子去哪？”钟念看到监控屏幕上，简逸和侯峰上了车。
“不知道。”
侯峰轻轻踩下油门，侧头看了看简逸。
“老简，案发现场都检查过两次了，你到底想过去找什么啊！”
“赶紧开车吧，哪来那么多废话。”简逸闭上眼睛假寐，不想再与侯峰讨论案情。
二十分钟后，简逸站在秦菲家门外，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指纹锁。侯峰扫视房内，所有家具物品仍保持原样，只有秦菲尸体倒地的位置，原本鲜红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深褐色。
简逸一言不发，开始翻动客厅的柜子、抽屉，侯峰站在门边，一脸疑惑之色。
客厅没有异常发现，简逸皱着眉头走进卧室。经过一番搜寻，从梳妆台抽屉里翻出一个手机盒来。揭开盒盖，简逸从盒子里拿出一张发票，仔细看清票面日期，拿着手机翻阅日历。
“老简，那是秦菲的购机发票？”
“嗯。”简逸把手机盒放回梳妆台抽屉，一边走出卧室，一边拨出丁雨珍的电话号码。“护士长，我是小简，请你查一下考勤表，三月二十六号，秦菲是不是休息？查到麻烦给我回个电话。”
侯峰此时也猜到，简逸是想确定秦菲遗失手机的具体日期。乖乖地闭上了嘴，站在秦菲倒地的地面前方，闭眼想象案发时的情形。
据他们在医院了解到的情况，崔磊与秦菲以往并无交集。哪怕崔磊给内科送药，也很难得跟秦菲说上一两句话。假设当晚崔磊突然开门进入房内，秦菲一定会吓得大喊大叫，然而邻居并没有听到秦菲的喊叫声，崔磊是如何做到不让秦菲发声的呢？
“老简，把钥匙给我。”
简逸把指纹锁的备用钥匙抛了过去，侯峰走到门外，随手关上房门。备用钥匙插进锁眼，基本没有发出响声。但在转动钥匙时，锁芯响起一阵锁舌收缩的夸夸声。
侯峰拉开房门进入客厅，两眼瞟向简逸。“你听到开锁的声音了吗？”
“听到了，锁舌收缩的声音很明显。”
“案发当晚邻居并没有听到秦菲呼救，假设崔磊拿备用钥匙开门，秦菲肯定会听到，她为什么没有惊叫？”
“我不知道。”简逸困惑地摇头。
“如果我是秦菲，陶依虹走后，猛然听到有人开门，一定会受到惊吓。特别是看到崔磊进门，她必然极度震惊。”
简逸心里十分压抑，案发当天下午五点，秦菲曾到一楼大厅窥视药房。当时崔磊和吕海亮都在上班，如果秦菲已对崔磊产生怀疑，当晚看到崔磊打开她家房门，马上就会想到崔磊是凶手。然而在陶依虹走后，邻居却未听见任何动静。
“老简，凶手也许不是崔磊。”侯峰很少质疑简逸的推测，但这一次，他觉得简逸可能弄错了。“秦菲一个人住，无论谁用钥匙开门，她都会非常警觉，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谢承运？”
“对。但谢承运用不着钥匙，按响门铃，秦菲会给他开门的。”
“你认为钥匙只是用来扰乱视线的烟雾弹？”
“嗯。”侯峰继续阐述自己的看法。“安永江死亡前两天，六楼的监控就出了问题，可监控室二十四小时不离人，崔磊应该没机会对六楼的监控动手脚。”
简逸对此竟无法反驳，整栋住院大楼，只有六楼的监控出问题。如果崔磊去六楼破坏监控，很容易被值守监控室的保安发现。而谢承运则不同，以他对监控设备的了解，让六楼监控出现故障，简直易如反掌。
手机铃声打断简逸思路，“喂，护士长，嗯？她那天请假了？哦，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秦菲请假买手机？”
“嗯！”简逸调出刘双瑜的号码打了过去。“刘双瑜，是我，简逸。你还记得三月二十五号那天，秦菲有什么异常吗？”
“三月二十五号？”
“对，那天是星期三。从中午过后，秦菲有没有很紧张地走来走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我记不太清楚了。”
“你好好回忆一下，就是秦菲买新手机的前一天。”
“哦，我想起来了，那天她好像有点急躁，在内科到处乱窜。一会去病房，一会去医生办公室，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简队，你还是怀疑秦菲的手机丢了？”
“嗯，如果秦菲想买手机，可以等休息的时候再去。可购机发票的日期是三月二十六号，我向护士长证实了，秦菲那天上午请了半天假，专程去买手机。”
“可秦菲没说她手机掉了呀！”
“刘双瑜，你再想想，三月二十五号中午过后，崔磊来过内科吗？”
“崔磊？他送药一般都是早上九点左右来，中午过后，好像没上来过。”
“那谢承运呢？”
“谢师傅来过，当班保安每隔两小时就要巡视一次楼层。”
“那吕海亮呢？他那天来六楼了吗？”
“没有，吕海亮很少来内科，平时都是崔磊给我们科送药品。”
“好，谢谢了。”
简逸挂断电话，心里更加困惑。秦菲遗失手机却不声张，当天上午九点崔磊去过六楼。谢承运那天当班，每隔两小时就要巡视一次楼层。秦菲的手机究竟是头偷的，简逸无从判断。
“今天谢承运没上班？”
侯峰点了点头：“嗯，他轮休。”
简逸指这侯峰手里的钥匙问道：“那你说说，备用钥匙是谁偷的？”
“谢承运只要当班，每隔两小时就要巡视一次楼层，他有大把机会，偷取钥匙或是秦菲的手机。老简，你不要被谢承运的那句话给蒙蔽了。”
简逸心里清楚，侯峰指的是哪句话。谢承运曾对简逸和凌可芸说过，他不会杀秦菲，因为他“下不了手”。
这句话确实对简逸造成很大困扰，谢承运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微微湿润，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但简逸并没有因此，而减轻对谢承运的怀疑。可惜同样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谢承运就是系列凶案的幕后元凶。
“老简，你怀疑崔磊，是不是也有可芸的因素参杂其中？”
“嗬，侯子，我们共事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吗？”
“好，那我们还是就事论事，秦菲被杀当晚，鸿通新城外面的交通监控，根本没有拍到谢承运是何时进入小区大门。还有一点，高博和刘文辉证实，崔磊不会骑自行车。药房田主任也说，没见过崔磊骑车上下班。”
简逸陷入沉默，脑中不断回响谢承运的那句话“但我不会杀她，我……，下不了手！”
凌可芸在范良静家楼下停好车，芮雪迟疑地推开车门，却没有马上下车。
“王欣也是翁芙市人，都四十多岁了，她不可能跟崔磊扯上关系吧？”
“我可没说王欣跟崔磊有关系。”
“那你又说崔磊不可能对葛凡宇的药动手脚！”
“是啊，你想想，崔磊怎么会知道，王欣什么时候来给葛凡宇开药？”
芮雪自然答不上来。
“吕海亮直接从药架上给王欣拿的药，那两盒药并没有经过崔磊的手，药架上的药不可能全都有问题吧？”
“嗯。”
“那崔磊如何保证，葛凡宇吃了王欣开回来药，一定会出事呢？”
“……”芮雪一脸懵。
“唯一的途径，就是从王欣手里换药！”
“那王欣……”
“她不一定是崔磊的同伙，也许崔磊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换了葛凡宇的药。”
“不知情？”芮雪半信半疑地下了车，跟着凌可芸走到电梯口。
两人等了几分钟，王欣牵着葛凡宇的小女儿走了过来。看到凌可芸朝她微笑，不由愣了一下。
“呃，你们是在等我？”
凌可芸笑着点点头：“欣姐，能聊两句吗？”
王欣为难地看了一下小女孩。“我先送她上去，待会再下来行吗？”
“行，我们在这等你。”
芮雪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有没有发现，王欣好像有话想跟我们说。”
“上次见王欣，老简请她辨认崔磊的照片，她嘴上说没见过，但我感觉，她的眼神并不十分确定。”凌可芸当时没太在意，现在逐渐加深对崔磊的怀疑，她认为有必要再跟王欣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