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逊顺着简逸的视线看出去,眼中多了几分温情。出狱后这几年,他一直在这家气站上班。老板娘对他很不错,他也明了对方心思,可就是不敢迈出那一步。他毕竟是个蹲了十年大狱的人,老板娘虽不嫌弃,他却受不了旁人异样的目光。
“没事了,你回去上班吧!”简逸脸上浮现淡淡微笑。
郭逊默默点了点头,推开车门走向站在气站外的老板娘。
简逸也下了车,朝后面那辆车打了个手势,随后坐进驾驶室驱车离去。
“现在是去哪?”芮雪跟着简逸的车,不解地瞟了一下可芸。
“估计老简想去竹垌乡。”
“你觉得郭逊到底有没有问题?”
“呃……,我不知道。”
凌可芸心绪纷乱,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顾从扬无疑是最具杀人嫌疑。而他之所以杀人,应该是受郭逊指使。但这些都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撑。
如果,郭逊说的都是真话,他从未怀疑过卢桃偷窃那六万块钱,那他就没有理由指使顾从扬杀害卢桃。
可问题是,卢桃和钟老疤遇害时,顾从扬都在乡里。他是唯一能把卢桃和郭逊、田媛联系起来的人,并且在不久后死于车祸。
若抛开郭逊和那六万块钱的因素,顾从扬没有任何理由谋害卢桃,就更不可能制造意外除掉钟老疤灭口。
凌可芸不禁轻声自问:“当年那场车祸,难道真是意外?”
“你说什么?”芮雪露出惊奇的表情,“如果车祸真是意外,那钟老疤出事那晚,顾从扬为什么要突然跑回竹垌乡?”
“小雪,我们怀疑顾从扬杀人的理由是什么?”
“呃……,当然是因为郭逊被偷的那六万块钱!”
“不,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田媛当年偷了郭逊六万块钱。我们怀疑顾从扬,是因为住在孟家隔壁的耿越和封潇用的是两个假名字,才顺着这条线往下查。继而发现,饭店老板甘宝升涉及假钞案,而假钞案的从犯郭逊,居然就是耿越。这才把同在那家饭店工作的顾从扬,和卢桃的死联系起来。”
“可芸,你忘了,我们一开始调查顾从扬,是因为卢国亚向我们提起,卢桃生前跟他去魏满军家吃酒,曾在酒席上见到顾从扬。卢桃当时问过卢国亚,那个年轻人是谁,我们这才注意到,顾从扬在2000年2月3号死于车祸。从而深入调查,顾从扬生前上班的那家饭店。”
“我没忘,但我担心,我们的调查方向可能不对。”
“你是说,卢桃的死也许跟郭逊和顾从扬没关系?”
“诶,现在我也不能确定,心里觉得特别矛盾。”
“假设卢桃的死,与郭逊和顾从扬无关,那凶手又是谁呢?”
凌可芸摇了摇头,心里有些举棋不定。“小雪,你说卢桃在魏满军家的酒席上看到顾从扬,为什么要特地问一句他的名字?”
“肯定是觉得眼熟。”
“田媛说过,顾从扬曾经告诉她,卢桃自杀的事,这说明顾从扬知道卢桃住在郭逊住所隔壁的孟建中家。”
“就是说,顾从扬认识卢桃,而卢桃却不知道顾从扬的名字。”
“对,顾从扬当时三十来岁,常年不在乡里,卢桃对他不熟悉也情有可原。但顾从扬的年纪要大得多,他肯定知道,卢桃是卢国亚的女儿。当他在云庐巷遇到卢桃的时候,是不是会多看她两眼?”
“呃,应该会!顾从扬在饭店开业之前,就跟甘宝升和郭逊混在一起,他只要去云庐巷,就有可能遇到卢桃。既然都是一个乡的,顾从扬可能就会多看卢桃几眼。”
“但卢桃只觉得顾从扬眼熟,估计他也是竹垌乡的,却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在魏满军家的酒席上看到顾从扬,卢桃才会向卢国亚询问他的名字。”
“你认为卢桃向卢国亚询问顾从扬的名字,仅是因为她在云庐巷见过顾从扬?”
“我想,当年顾从扬在云庐巷遇到卢桃时,有可能还朝她笑了笑,所以卢桃对他有点印象。如果顾从扬曾经威胁或恐吓过卢桃,两人在魏满军家酒席上碰面,顾从扬的反应肯定不会正常。而卢桃也不仅仅只是向父亲询问顾从扬的名字,她对顾从扬多少会流露出一些害怕的表情。但卢国亚并未提到,卢桃有任何反常。”
“说来说去,你想表达的就是,卢桃的死,跟顾从扬没有关系!”
“如果郭逊很清楚钱是被田媛偷的,顾从扬就没有理由杀害卢桃。”
“万一郭逊撒谎了呢?”
“郭逊没有说谎!如果他曾怀疑,那六万块钱是卢桃偷的,就会在第一时间搬离云庐巷。可事实完全相反,郭逊是在七八个月后,被房主撵走的!”
“我不太认同你的想法,孟妍美曾提到,卢桃在中考前两天,情绪突然变得不对劲,整天魂不守舍懵懵懂懂。我认为郭逊当时很可能找过卢桃,一个小姑娘,被郭逊那种人吓了几句,情绪自然会出现波动,因而影响到她的考试成绩。”
“假设郭逊曾恐吓卢桃,让她交出六万块钱,卢桃会怎么办?”
“当时卢桃才十六岁,只要郭逊威胁说,如果她敢把事情泄露出去半句,就杀了她,那她必然怕得要死,不敢跟任何人说起此事。”
“万一卢桃不怕郭逊的恐吓呢,郭逊凭什么认定卢桃不会报警?”
“这……”
“郭逊做的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他不愿追究田媛偷的那笔钱,无非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换言之,郭逊如果听信了田媛的暗示,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该立即搬离云庐巷。然后再找机会恐吓卢桃,让她吐出那笔钱。无论郭逊是否真的恐吓过卢桃,在他开始怀疑卢桃时,一定会先搬离住所,然后再想对策。”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们的调查方向就完全错了。”
“我正是担心出现这种情况!”
“那好,如果卢桃的死的确与郭逊和顾从扬无关,那又该如何调整侦破方向呢?”除了郭逊和顾从扬,芮雪想不出谁还有理由谋害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凌可芸沉默下来,抛开郭逊和顾从扬这条线索,她同样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挖掘嫌疑人。
两辆车进入竹垌乡后,简逸径直把车开到了河西寨。凌可芸本以为简逸会先去卢家,赶紧下车走到简逸面前。
“老简,顾从扬的父亲年纪已经很大了。”
“我知道,但现在必须弄清,1999年9月16号,顾从扬到底回到乡里干什么。”简逸别无他法,只能向顾顺宗了解情况。
“好吧,那我在外面等你们。”凌可芸对顾顺宗不抱任何希望,如果当时顾从扬愿意让父亲知道他回来,就不会到发小鲍国雄家借宿。
侯峰跟简逸去了顾家,芮雪和凌可芸留在车里,也没有继续讨论先前的话题。两个人各怀心事,认真考虑有可能出现的各种可能性。
在车上等了十来分钟,就见简逸和侯峰从顾家走了出来。芮雪从车窗探出脑袋,低声问了一句“怎么样?”
侯峰摇了摇头,简逸皱着眉头上了车。芮雪失望地说道:“看来,顾顺宗也不知道,钟老疤死的那晚,顾从扬回过乡里。”
凌可芸叹了口气,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中。但顾从扬那天到底回来做什么?已成为她心里最渴望解开的难题。
从河西寨到卢桃家,只有短短几分钟车程。侯峰把车停在路边,立即走进院里,敲响卢家堂屋大门。卢国亚和孟建英好像都不在家,凌可芸朝周围看了一下,尹其正在自家门前打扫庭院,视线接触到凌可芸等人,笑着喊了一声。
“卢叔和卢婶下地去了!”
“哦!”凌可芸回以微笑,快步走到尹家院子里。“尹大哥,扫地啊!”
“是啊,路边灰大,每天都要扫一下,你们来找卢叔?”
“嗯,他家的地在哪啊?”
“就在……”尹其自嘲地笑道:“哎呀,跟你说你也找不到,要不我带你们过去吧!”
“不用了,我打电话叫卢叔回来就行了。”凌可芸拿出手机,芮雪也走了过来。“对了小雪,你手机上有郭逊的照片吗?”
“有啊!”芮雪立马拿出手机,调出郭逊的照片。
凌可芸接过手机递给尹其,“尹大哥,你见过这个人吗?”
尹其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好奇地问道:“这是谁啊?”
芮雪不由苦笑,“你没见过这个人?”
“没见过。”尹其把手机还给了芮雪。
两只小狗摇着尾巴冲到凌可芸和芮雪面前,探着鼻子在两人脚边嗅来嗅去。凌可芸穿着凉鞋,脚踝被小狗的胡须弄得有些发痒。“尹大哥,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哦,没事,你们坐会再走吧!”尹其用竹扫帚将小狗驱赶到一边。
“不用了,谢谢!有空我们再来。”凌可芸挽着芮雪走回卢家院中,给卢国亚打了个电话,对方答应马上回来。
简逸朝凌可芸示意对面的院子,“那个就是尹其?”
“嗯,他比卢桃卢桃小几个月,要是卢桃活着,也有三十出头了。”凌可芸话中隐隐透着伤感,她想不出谁会对这样一个小女孩下毒手。
“给他看过郭逊的照片了?”
“看过了,他没见过郭逊。”
“九九年八月十六号下午,走进卢家堂屋的人到底是谁呢?”简逸极为困惑。
芮雪一脸郁闷,抬脚踢开地上的小石子。“反正不是顾从扬,也不是郭逊。”
“你们给尹其看的是郭逊现在的照片,十几年他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侯峰担心尹其认错人。
简逸赶紧拿出手机,点开相册。“这是在假钞案案犯资料上照的,郭逊2000年落网时的照片。小雪,你拿过去让尹其再认一次。”
“好。”
芮雪拿着手机去了尹家,尹其依然否认郭逊便是当年摸进卢家的年轻人。其实郭逊现在与十五年前的变化也不大,尹其肯定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