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洲已经看懂方沅的态度,心里明白再审下去也毫无意义。方沅似乎吃准了警方无法证实她与尤佳莹被杀案的直接联系,即便她承认指使曹秋月在案发前把摩托车送到3号别墅,警方也不能指控她杀人。
“宝良,把人送去看守所!”
贾宝良用质疑的眼神看向蒋明洲,方沅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把人送去看守所,好像不太合适。
蒋明洲没有理会贾宝良的目光,起身示意曹秋月出去。
方沅嘴角的嘲笑蓦然消失,她同样没想到蒋明洲会把她关进看守所。但她没有提出异议,顺从地让贾宝良带出审讯室。
凌可芸见审讯结束,赶紧离开监控室,到办公室跟蒋明洲碰头。
“蒋队,你是想连夜赶去雾川?”
“嗯,现在走,凌晨两点就能赶到桃子沟。方沅的身份证使用记录显示,今年一月十号,她在客车站乘车回了雾川。九号方沅和吴培花去尤家做卫生,十号她就回了老家。我想,去雾川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方沅到多彩黔城上班前,去过玉舍吗?”
“没有查到这方面的信息,但很多乡镇短途乘车是不需要身份证的。方沅如果想去玉舍,完全可以隐匿行藏。怎么样,你身体吃得消吗?”
“我没事,反正又不用我开车。”
“嗬嗬,那你上车了就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行!”
凌可芸和蒋明洲下楼取车,刚到一楼大厅,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三楼冲下来。回头一看,竟是刘勇、成山、杜晨、钟念四人,风急火燎地跑向停车场。
“杜哥!”凌可芸立即追了过去,“出什么事了?”
“出警,城郊发生一起凶杀案!”杜晨话音未落,人已经坐进警车。
蒋明洲无奈地摇了摇头,刑警的工作就是这样,夜深人静普通人都上床休息的时候,刑警往往还在工作岗位上继续忙碌。
“我们也走吧!”
凌可芸上了蒋明洲的车,给芮雪发了一条问候信息,这几天大家各忙各的,一直顾不上联系。可是过了很久,芮雪都没有回复。
林城距雾川三百公里,即使走高速也要三个小时左右。凌可芸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感觉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手机“滴滴”响了两声,芮雪终于回信息了。
“你认识钟敏?”
凌可芸看到钟敏的名字,心里一阵紧张。“是啊,怎么了?”
“她死了。”
“怎么会?早上她还给我打电话。”
“嗯,我在她手机通话记录里看到你号码了。”
“她是怎么死的?抓到凶手了吗?”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明天有时间来队里一趟,我找你了解点情况。”
“好吧!”
蒋明洲见凌可芸脸色有异,不禁好奇问道:“出什么事了?”
“一个认识的朋友出事了。”
“就是杜晨他们刚才接的案子?”
“嗯。”
蒋明洲看了一眼手机导航,“你要不要……”
凌可芸心烦意乱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回去也帮不上忙。”
钟敏比凌可芸小一岁,大学毕业后就应聘到杂志社办公室工作。凌可芸跟她打交道比较多,两人年龄相当也很谈得来。
在凌可芸的印象里,钟敏是一个性格开朗善良热情的女孩,每次见她都是一副充满阳光的笑脸。今早钟敏还打电话给凌可芸催稿,没想到晚上她就出事了。
凌可芸心里十分压抑,说起来她和钟敏认识的时间不是很长,但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妹妹,早就把她当做了朋友。钟敏才刚满二十三岁,到底是谁对她下了毒手。
蒋明洲发现凌可芸一脸戚然,轻声关心道:“可芸,你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今晚我们可能要忙通宵了。”
“嗯,我没事。”凌可芸缓缓闭上眼睛,她现在根本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钟敏充满阳光的笑脸。一条鲜活的生命,突然间说没就没了,她着实接受不了。
晚上高速路的车很少,蒋明洲开得很快,时速一直保持在一百二十码,不到三个小时,就赶到了雾川。
来之前蒋明洲已联系过雾川警方和桃子沟警务室,两名当地刑警等在收费站出口,双方见面,蒋明洲简单说了一下案情和他此行的目的,那两位同仁就给他引路立即前往桃子沟。
众人在警务室民警的指引下,找到方沅的家,手机显示凌晨两点一刻。方沅家是一栋两层高的砖瓦房,开间不大,一层有两间半房,二楼只有两个房间。看房子的外观,应该很有些年头了。
驻村民警是个年轻人,上前敲响房门,屋里很快亮起灯光,一个黔州南部的口音高声问道:“是谁啊?”
“方叔,我是警务室的余晓。”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你先开下门,有个省城来的刑警找你有事。”
“呃,等一下。”
过了半分钟,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打开房门。虽然时间仓促,老人还是穿着长裤衬衫,脚上套着皮鞋,花白的头发剪得很短,眯着眼睛看向门外众人。
“小余,他们是省城来的?”
蒋明洲主动向老人介绍道:“方叔,你好,我是林城警局刑警队的蒋明洲。”
“哦,你们这么晚来找我,是不是方沅出什么事了?”老人眉间笼罩忧色。
“方叔别担心,方沅没事。”蒋明洲发现屋里还站着一位大妈。“那位是方沅的母亲吧?”
“是的,蒋警官,你们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余晓凑到门边说道:“方叔,还是到屋里谈吧!”
“哦,对对,大家请进。”老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请大家进屋。
县城的两名刑警表示就在车上等,让蒋明洲和凌可芸进去就行了,余晓十分好奇,也跟着进了方家。
蒋明洲向大妈点头笑了一下,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下。“方叔,不瞒你说,方沅在林城惹上麻烦了。”
老人紧张追问:“什么麻烦?”
“她可能是一起谋杀案的嫌疑人!”
“谋杀案?”老人似觉不可思议,“方沅怎么会是嫌疑人?”
“那起谋杀案的死者叫尤佳莹,方沅是尤佳莹所住小区的保洁员,她于案发前指使同乡曹秋月将一辆电动摩托车送进小区,案发后方沅才把车骑走。今晚我跟方沅谈过,她不愿意告诉我,这么做的意图。”
“什么摩托车?她跟那个死者,有什么矛盾?”老人疑惑地回头看了一下老伴。
大妈一脸紧张,走到老人身旁,焦急地替女儿辩驳:“方沅怎么会杀人呢?警官,你一定要查清楚,不能冤枉好人啊!”
“大妈,你们放心,警方办案讲证据,绝不会冤枉好人的。”蒋明洲其实非常为难,深更半夜跑到人家家里,说人家的女儿涉嫌杀人,任谁心里都不会舒服。可他没有办法,想弄清方沅的作案动机,只能向她的父母了解情况。
老人扯了下老伴的手,让她先回屋。“你别添乱,我来跟警察说。”
大妈很听丈夫的话,虽然神色不太情愿,还是顺从地回了房间。
老人看老伴关上房门,拉了一张凳子坐在蒋明洲面前。“警官,我叫方奇,方沅是我的女儿,她是什么脾气性格我心里清楚,方沅不会杀人的。”
“方叔,你还记得今年一月十号,方沅回了一趟家吗?”
“一月十号?”方奇眼中满是疑惑。“她没有回来啊!”
“方沅那天没有回家?”蒋明洲也是颇感诧异。“可身份证使用记录显示,她那天在林城客车总站乘车回雾川了!”
“我不会记错的,方沅是一月底回来的,在家里待了两天就走了。直到三十晚的前一天才回来过年,初六就去林城了。”
“方叔,方沅会不会是去找她的前夫了?”
“不会的,方沅怎么会去找他。离婚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来往。”
蒋明洲不解地扫了凌可芸一眼,随后继续问道:“方叔,方沅的姐姐方涓,是怎么死的?”
“呃,病死的。”
“什么病啊?”
“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吃不下东西,越来越瘦,后来就不行了。”方奇的说法似乎有些敷衍。
“没送去医院检查?”
“查了,医生也看不出是什么病。”
蒋明洲又看向余晓,“死亡证明是谁开的?”
“不清楚,我到桃子沟才两年。”余晓来村警务室的时候,方涓早就去世了。
“方叔,方涓生前有男朋友吗?”
方奇想也不想就摇头说道:“没有。”
“方涓去世时快三十岁了,怎么会没有男朋友?”
“没有就是没有。”方奇对蒋明洲刨根问底有点不高兴。
凌可芸悄悄给蒋明洲递个眼色,意思是可以走了。
“方叔,既然你不愿意配合警方调查,那我们就先走了。”
“等等!”方奇虽有些抵触情绪,但又不放心女儿。“警官,方沅到底跟尤佳莹有什么过节?你们才会怀疑她杀人?”
“方叔,我们正在调查方沅与尤佳莹之间的关联。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她们的过节,应该是因为一个孩子。”
“孩子?方沅没有孩子啊!”
“那方涓呢?”
方奇陷入沉默,皱眉眯眼看着蒋明洲。
“方叔,我们走了。”蒋明洲不想浪费时间。
方奇焦虑地说道:“警官,方涓没有结过婚,她怎么会有孩子?你们一定弄错了,方沅绝不会杀人的。”
“方叔放心,我说过警方办案讲求证据,如果方沅的确没有杀人,我也绝不会冤枉她。”
方奇满腹心事地看着蒋明洲一行离去,两滴混浊的泪水,从眼角静静滑落。
蒋明洲走到车旁回头问道:“小余,你的前任是谁?”
“马秉荣,两年前调回县局了。”
县局的刑警点头说道:“老马在巡警队,今晚正好值夜班。”
“那就麻烦两位,带我们去见这位前辈。”蒋明洲已是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