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山庄位于长坪山苍云岭,山脚距离林城大约五十公里。从路边那条岔道上山,开车接近四十分钟,步行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山庄依岭而建,从院门进入,正面和左右两侧立着一栋两层高的木楼。
楼前的院子近两百平米,院子北角耸立着一株比木楼还要高的银杏树,树冠下一字排开四架秋千,东南西三个角落建有花圃。院中摆放着六套桌椅,既能在这烧烤、用餐,也可以打牌、休憩。
楼后草坪呈三角形,左侧靠山,右侧靠崖。靠山一面也修建了一栋两层高的木楼,前楼二层左侧有条廊道直通后楼二楼。草坪上撑着四张硕大的遮阳棚,每张棚子下面摆着两把可躺可坐的活动竹椅,椅子中间放着竹制茶几。靠崖一面安装了一米高的木栏,崖下是苍兰河。
苍云岭海拔一千三百多米,每当清晨,山巅云雾缭绕,远处峰岭若隐若现。旭日东升,云层中透出束束金光,山下人家炊烟袅袅,朝霞掩映苍兰河,波光流红叠翠,山清水秀美不胜收。
凌可芸大学毕业时来过一次云岭山庄,几年过去,山庄已经显得有些陈旧,柜台后的老板,好像也换了人。
叫月华的女人长相清秀,神情略显憔悴,见凌可芸走近柜台,嘴角挂起一丝微笑:“你好,请问是要住宿吗?”
“嗯,右楼还有房间吗?”凌可芸进院子的时候,看到右侧木楼两个房间都亮着灯。
“没有了。”月华竖起食指指了指正上方,“楼上六个房间都空着,给你开间单人房吧?”
“好吧。”右楼开窗就能看到山景,凌可芸稍稍有点遗憾。
“这是房间钥匙,上楼靠左手第一间。”月华把钥匙递到台面上。“房钱一百二,每天一结。”
“知道了。”
凌可芸拿着钥匙,转身环视厅内,左右两边餐厅与正厅相通,各摆放了五六张餐桌。一对年轻情侣从右楼进入右侧小门,在餐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菜谱。先前在院门外迎接凌可芸的俏丽女人,满脸堆笑走向那对情侣,帮着二人点菜。
“你们这客人多吗?”凌可芸回身问了一句。
“这段时间是淡季,没什么客人。过几天学校一放假,客人就多了。”月华的目光移向木楼后门,一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灯泡坏了,明天记得叫吴亦宸带几个灯泡上来。”男人说完,对凌可芸点头笑了笑,径直出了大门走向左楼。
凌可芸走上楼梯,看了一眼光线稍嫌昏暗的走廊,她的房间从左侧廊道数过来是第三间。房门用的也是那种老式弹子锁,一张硬卡片就能代替钥匙打开门锁。
进入房间,正对房门是两扇玻璃窗,窗下有张带抽屉的写字台。一张大床靠右墙摆放,床位立着一个款式简单的衣柜。左边摆着一张小圆桌,两把高靠木椅。进门右手边有个小卫生间,打扫得很干净,床铺也十分整洁。
凌可芸放下旅行袋,下楼点了两菜一汤。在与俏丽女人的闲聊中得知她叫徐芳,柜台里的女人叫陈月华,是山庄老板。
徐芳把菜单交给厨房,就进了柜台。凌可芸等了十来分钟,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大妈,从厨房端着木盘把菜送了出来。
“姑娘,这是你的菜!”大妈把饭菜放到桌上,两手搓着围裙,笑嘻嘻地打量凌可芸。“你是第一次来吧?”
“几年前来过一次,那时候老板好像姓贺。”凌可芸拆开包装筷子的纸封,见大妈站着没走,也不好意思动筷吃饭。
大妈压低声音说道:“老板是姓贺,不过半年前死了,坐柜台的是老板娘。”
“哦!”凌可芸扭头看了一下柜台,徐芳正挨着陈月华轻声说话,发觉有人看向柜台,举目扫了一眼胖大妈。
“你慢慢吃,要差什么就叫一声。”胖大妈似乎有点怕徐芳,夹着木盘回了厨房。
刚才那对情侣桌上摆着几瓶啤酒,两人不时发出几声轻笑。凌可芸闷头吃了几筷菜,感觉有点无聊,正想要两瓶啤酒喝喝,大门外走进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坐在靠近门边的餐桌旁,抬手敲了敲桌面。
徐芳在柜台里看到男人,也没过去招呼,冲着厨房喊道:“刘姐,萧老板来了。”
胖大妈从厨房门口探出脑袋,朝萧老板笑着点了下头,又缩回了厨房里。
凌可芸觉得挺有意思,静静看了萧老板几眼。这人皮肤黝黑,穿着朴素,脚上套着一双乡间最常见的解放鞋,怎么看都不像老板。
刘姐很快从厨房端出两盘菜、一副碗筷一只酒杯,送到萧老板桌前。又去柜台要了一瓶清醇,亲手拧开瓶盖,给萧老板倒了杯酒,两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凌可芸朝刘姐招了招手:“刘姐,我也要两瓶啤酒。”
“好,我去给你拿。”刘姐脚步轻快走到柜台边,从纸箱里拿出两瓶啤酒送了过来。
凌可芸轻声问道:“刘姐,那萧老板怎么不说话呀?”
刘姐从围裙兜里摸出开瓶器,小声说道:“他耳朵听不见。”
“哦!”凌可芸心内释然,估计萧老板是这的常客,怪不得徐芳没上前招呼。
好久没喝酒,两瓶啤酒下肚,凌可芸脑袋有点发沉,到柜台算了饭钱,就上楼准备休息。离开餐厅的时候,那对情侣已经回房,萧老板那瓶清醇也快见底。
卫生间有淋浴,凌可芸随便冲了个凉,躺上床已近十点。山里非常幽静,她最近一直没有休息好,又喝了点酒,很快就酣然入睡。
“月华,月华……”睡梦中,凌可芸迷迷糊糊听到一个男人在叫“月华”,睡眼惺忪地看了下手表,时针指向凌晨一点。
“你在哪……,月华,月华……”
凌可芸竖起耳朵听了片刻,那声音若有若无空灵飘渺,像是从后楼那边传过来的。左侧廊道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应该是有人朝后楼走去。那听着有些瘆人的声音已然消失,凌可芸起身披上衣服,开门朝后楼望去。
一道人影窜进楼上第二个房间,房门随即关上。房里亮着灯,从窗户上映出两个女人的身影。看那身形,应该是陈月华和徐芳。
凌可芸走出房门,靠着走廊上的木栏看向后楼亮灯的房间,感觉这山庄隐隐透着一丝诡异。脑中正回想刘姐的话“老板是姓贺,不过半年前死了……”,走廊上的灯突然熄灭,后楼亮灯的房间也黑了下来。
一线光亮映在凌可芸脚边,她赶紧推开自己虚掩的房门,回到房里关上灯。轻轻地把卫生间窗户拉开一条缝,继续观察后楼那个房间。
暗淡的月光下,只见徐芳出了房门,朝前走了几步,向隔壁房间的窗户探头张望,窗后依稀闪着微弱的光点。
凌可芸好奇心切,开门缓步走向左侧廊道。
徐芳听到脚步声,紧张地回头看向身后:“你,你没睡啊!”
“刚才好像有人在叫‘月华’,我就被吵醒了。”
凌可芸走过陈月华待的房间,发现房门关着。从徐芳面前的窗户朝里看去,房间正中那面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下方摆着木桌,桌上的香炉中有几支冒着红光的黑香。
“这……,这是贺老板?”
大半夜看到黑暗中的遗像,凌可芸头皮有点发麻。
徐芳微微一惊:“你认识老贺?”
“几年前我来过这。”凌可芸从遗像上移开视线,目光投向廊道尽头的楼梯。
徐芳眼神有些纠结:“你回去睡吧。”
“刚才是谁在叫?”凌可芸觉得奇怪,楼梯下的三角草坪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没,没人叫啊!”徐芳不自觉地瞟了一下面前的窗户。
“你没听到有人叫‘月华……,月华……’?”凌可芸学着刚才那种瘆人的声调叫了两声。
“我没听到。”徐芳回答得十分肯定。
“那老板娘呢?”凌可芸示意陈月华的房间,“她也没听到吗?”
徐芳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犹疑不定地摇了摇头。
陈月华的房间亮起灯光,窗帘上映出她的身影,抬手撩开了窗帘,不安地看向走廊上的两个女人。
凌可芸走到陈月华窗前,示意她打开窗户,后者顺从地把窗扇拉开一尺来宽。
“你没听见有人叫你?”
“没有。”陈月华避开凌可芸的逼视,求助似的看着徐芳。
凌可芸觉得不太对劲,放低声音问道:“隔壁房间的香,是谁烧的?”
陈月华脸色突变,眼中多了几分惊惧,紧紧盯着徐芳。后者的脸色也不好看,无奈地摇了摇头。
凌可芸看懂了两人的表情,“香不是你们烧的?”
陈月华和徐芳相互对视,两人都不说话,
凌可芸走到燃香的房间门外,用力推了下门,转身扫视二人:“房门钥匙在哪?”
陈月华从腰间取下一把系着红绳的钥匙,从窗口递给徐芳。徐芳拿着钥匙犹豫了一下,走到凌可芸身边,用钥匙打开房门,伸手摸到门边的开关,按亮房里的灯。香炉里插着九支香,香头灰烬长度不到一寸,显然是几分钟前才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