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妻子的话，康总深深地叹了口气，尬尴的表情中夹杂着些许羞愧。两眼看着可芸，似乎决定说出实情。
“你说得没错，三月二十三号，我在曲州跟黄伟吃中饭时，确实注意到他捡起两根我掉落的头发。当时我很好奇，并没有猜到，他会用我的头发做什么。吃完饭我先离开饭店，但我并没有走远。坐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里，看着黄伟出来，跟踪他去了亲缘鉴定中心。那时我才想到，黄伟是要给我和羽辰做亲子鉴定。”
可芸和芮雪静静的听着，韩钥仍然握着康总的手，谁也不想打断康总。
“虽然看到黄伟去做亲缘鉴定，但我无法确定，他接下来会怎么做。于是我立即找了私家侦探，密切监视黄伟。之后几天，他没有什么动静。直到四月四号，黄伟带着孩子回了惠泽，下午跑去古城街，拿手机对着王露上班的药店找了几张照片。五号找了一家冲印店，洗了几张照片。六号通过顺风快递，把照片寄出去。”
“私家侦探知道照片是寄去哪的？”
“嗯，他收买了揽件员，问到收件地址和收件人姓名。立即快递地址，开车去了林城。”
“私家侦探去了林城？”
“是的。快递是加急次日达，七号上午九点，私家侦探在护城路看着王诩从派件员手上接过快递。半个小时后，王诩背着背包，走到路口上了一辆棕色volvo的suv。私家侦探跟着那辆车，当天下午回到惠泽。”
可芸十分震惊，万万没想到，私家侦探竟一路跟着那辆volvo。
“康总，私家侦探看到开车的司机了吗？”
“他们中途在高速服务区上卫生间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司机身材高大，一脸凶相，眉毛很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司机和王诩到了惠泽，当晚就去了风华小区，王诩在2栋附近游荡，看到张丽芳带羽辰出来，跟踪他们去到公园。”
“四月七号晚上，王诩和那个司机住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他们半夜开车出城了，路上的车太少，私家侦探不敢跟，只好守在出城的路口。第二天早上，那辆车又进城了。先去风华小区，等王露出门后，跟踪她到古城街，把车停在路边，躲在车里待了整整一天。中午黄伟出现了，在路边发现那辆挂着黔州拍照的volvo，悄悄窥视坐在副驾驶的王诩。”
“当时你猜到黄伟想干什么了吗？”
康总轻轻摇头，“晚上那辆车又开去了风华小区对面的路边停车带，王诩下车进小区守在2栋附近。等张丽芳带羽辰去公园，他又一路尾随。直到那时候，我才确定，黄伟寄照片给王诩，是想让他们绑架羽辰。”
“你让私家侦探接触王诩了？”
“没有，十点过张丽芳带羽辰回家了，王诩回到风华小区对面的路边停车带。我接到私家侦探的电话，他们已经开车出城了。当时我很担心羽辰出事，就去出城的路口，和私家侦探一起等到天亮。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康总转头看着韩钥，眼中流露出深深爱意。
芮雪轻声问道：“你想借这个机会，把孩子从王露身边要回来？”
“是！”康总毫不讳言，“我知道王露很爱羽辰，这孩子是她的命。不管我给她多少钱，她都不会同意让孩子离开她身边。所以我，我就想收买王诩和那个司机，帮我绑架羽辰。”
可芸不解地看着康总，“你跟他们能谈拢？”
“只要条件足够打动人心，没有什么事是谈不拢的。早上八点过，那辆车进城了。我直接把车拦下，上车告诉王诩和那个司机，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那个司机立即把车掉头准备出城，我估计他可能想到城外杀了我。”
芮雪听得有些紧张，“然后呢？”
“我说能给他们五十万，让他们继续绑架那个孩子。”
“他们会相信你？”
“哼……”康总露出冷笑，“他们没有选择，我给他们三条路，第一是杀了我，第二是我马上报警，即便警察抓不到他们涉嫌绑架的证据，他们的计划也落空了。第三条路就是跟我合作，他们可以拿到五十万，只需要把绑来的孩子交给我。而且这笔钱，他们还不用分给黄伟。”
“所以他们同意了？”
“他们只能同意。我提醒王诩和那个司机，在我拦下他们的车时，路边停有一辆车，车上是我的人。他们只要敢杀了我，就再也无法离开惠泽。”
“那你们计划在哪交接孩子？”
“就在出城的那个路口，我要他们把羽辰，交给路边那辆车上的私家侦探。我在城外租了一间民房，只要私家侦探接到孩子，就带去民房等我。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王诩和那个司机竟会突然变卦。坚持要拿到一百万，才会交出羽辰。”
“也就是说，四月十号晚上，黄伟给你发信息的同时，绑匪也跟你联系，要你拿出一百万的赎金，才把羽辰交给你？”
“嗯，是王诩给我打的电话，要我拿一百万赎回羽辰。交赎金的时间、地点，就按黄伟定的，四月十二号零点在公园舞池。王诩负责收钱，司机负责把孩子送到出城的路口，交给私家侦探。”
“你信了？”
“羽辰在他们手上，我不得不信！第二天，也就是四月十一号，我设法筹到一百万，其中还向黄伟借了三十万。午夜十二点，我带钱去中心公园，把装钱的袋子放在舞池回廊的廊柱后，就赶紧去古城街，陪王露等在药店门口。王诩和那个司机完全不讲信用，直到凌晨一点，都没把羽辰送到出城的路口。王露不断地催促我报警，可在那种情况下，我怎么敢报警啊！”
芮雪冷笑道：“哼，四月十号晚上，你接到王诩的电话时，羽辰已经被送去了幼儿园，交给刘宗群照看。”
“可我不知道啊！我还以为，羽辰在王诩和那个司机手上。”
可芸皱眉说道：“你们原先约定，四月十号晚上，王诩和那个司机绑架小羽辰后，就把孩子送去出城的路口交给私家侦探，那你怎么把五十万交给他们呢？”
“我们约定的是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当晚就让私家侦探带上五十万现金等在出城的路口，他们只要把羽辰交给私家侦探，就能拿到钱。可这两个畜生临时变卦了，非要一百万不可。”
“既然他们已经骗了你一次，就有可能骗你第二次。以你的头脑，不会没有想到吧？”
“警官，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们会再次欺骗我。当时我以为，他们的目的就是为钱。只要顺利拿到一百万现金，就会把羽辰交给我。我怎么可能想到，他们拿到钱后，会把孩子也带走！”
芮雪不屑地看着康总，“哼，那你认为，我们会相信你的话吗？”
“警官，不管你们信不信，这就是实情，我没有半点隐瞒。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可芸疑惑地问道：“那王露知道你干的这些事吗？”
“她不知道，我，我不敢告诉她。”
芮雪一脸愤然，目光移向韩钥。“这个计划，你事先知道吗？”
“她不知道！”康总急忙解释，“当时我没跟她商量，就自作主张跟王诩和那个司机定下了这个计划。事后没要回羽辰，我才告诉她，我上当了。”
“哼哼，弄丢了自己的孩子，还要赔上一百万，康总这哑巴亏吃得有点冤啊！”
康总满面愧色，韩钥的表情也不再平静，露出几分怒容，眼中也多了一丝恨意。
“韩女士，你用不着这么看我。花钱绑架亲儿子这种荒唐事，又不是我做的。如今你们人财两空，要怪也只能怪康总这招见机行事玩得太不知轻重。竟然敢跟犯罪分子做交易，到头来吃亏上当的还是自己。”
韩钥敢怒不敢言，康总羞愧万分，深深地低下头一言不发。可芸默默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饶思平发了一条信息。
气氛显得很怪异，芮雪自顾自地玩着手机，韩钥不知何时放开了丈夫的手，可芸轻声叹息，走到客厅外面的天井中，出神地看着窗下已渐凋谢的秋菊。
过了十来分钟，外面有人敲门。可芸快步穿过厨房，打开大门，饶思平带着一名同事站在门外。
“师兄，康总已经承认，勾结绑匪绑架羽辰。”
“什么？”饶思平大惊失色，虽然他听过可芸之前的猜测，可万万没想到，这丫头居然猜对了。
“他在里面，你看，现在要不要把他带回县局？”
饶思平面露难色，既然康总已经承认勾结绑匪实施绑架，那就触犯了法律，于情于理都该将他绳之于法。可康总同时也是受害者，又因工作职务，让他的身份变得尤其敏感。要想动他，还是得先跟上级通气。
“呃，小凌，你等我打个电话。”
可芸点点头，转身回到客厅，坐回原来的位子，压低声音问道：“康总，那个私家侦探是怎么回事？”
“呃，是我让他暂时消失一段时间，我怕你们找到他，万一他说漏了嘴，我就……”
“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吗？”
康总惊疑不定地看着可芸，“你，你是说……”
“是的，私家侦探是从林城一路跟踪王诩和那个司机来的惠泽。从头到尾都是他负责监视这两个人，除了你，也只有他清楚整个绑架计划。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如此相信这个私家侦探。”
“我跟贺岩认识多年，他不是那种人！”
“康总，我不清楚你和贺岩是什么关系，但你应该知道，其实贺岩有很多机会与王诩或是哪个司机私下接触。”
“不会的，贺岩曾是我们单位保卫部门的干事，我对他很了解，他绝不会背叛我的。”
“你能告诉我，现在该怎么找到贺岩吗？”
康总看向韩钥，后者从轮椅扶手袋子里，拿出手机递给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