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妖噬魂阵外。
噗通!
一道人影从高空坠落,摔进海水中,溅起丈高浪花。
数息之后,老修士挣扎着从海水中飞出,浑身湿漉漉的,样貌狼狈,再无之前的高人风范。
在他脚下,原本连坚硬兽爪都能轻易斩开的剑光,此时像是一条萎靡小蛇一般,光芒呼吸明灭不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碎。
回头望了一眼那道将数座岛屿笼罩进去、接通天地的粗大紫黑色光柱,老修士眼中闪过一抹惊悸。
“妖帝分身……十万大山的妖帝终于苏醒了么?得赶紧将这个消息带回宗门。”
咬牙榨出丹田内所剩不多的法力,老修士催动飞剑,晃晃悠悠地向海岸飞去。
没飞出多远,他便止不住地张口咳出大量黑血,血液中有腥臭气味,夹杂着脏器碎块。
老修士低头看了一眼衣襟上沾染的血迹,面色愈发苍白。
只是被那黑光擦中剑光一下,就让他遭受如此重伤,妖帝分身的实力未免太过强横。
一道分身都有这种威势,妖帝本体又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都天玄箓大阵能压制住妖王妖将,但若妖帝出世,这座大阵对三花聚顶境的大能,是否也能起到相同作用?
心中纷杂念头闪过,老修士奋力维持剑光,又飞了一段距离,忽然眼皮一跳,扭头向某个方向望去。
一道陌生剑光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飞来。
说是陌生,但从那剑光中散发出的,却是极正宗的太虚宗道法气息,只不过在老修士印象中,被调派来驻守海岛的本宗弟子中似乎并无此人。
难道是碰巧从宗门赶过来的修士?
心中虽然有些狐疑,但老修士并未多想,停下飞剑等那剑光靠近过来,出声问道:“来者何人?”
“弟子林朝年,奉师尊之命来给师叔传递消息……”
剑光中传出一道略显惊慌失措的声音,飞到老修士近前,话音还未落地,忽然猛地提速,爆发出凛冽杀意,往他胸前刺来。
与此同时,又有一张银丝细网兜头罩下,试图将老修士束缚住。
“雷来!”
数张符箓从剑光中飞出,无火自燃,喷发出惊人的雷霆轰向老修士。
这一番暴起杀机来得如此突兀,距离又十分贴近,饶是老修士心中始终抱有警惕,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竖子敢尔!”
老修士竖眉怒喝,脚下剑光大绽,无视袭来的飞剑与雷光,往上一冲,绞碎了那银丝细网便欲抽身飞走。
“哪有这么容易就让你跑掉。”
一道阴沉的声音忽然自下方响起。
老修士面皮一抖,匆匆向下一看,便见一道蓝色残影追上来。
嗤!
护身剑光被破,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老修士狠狠咬紧牙关,埋头向前冲出数十丈远,这才停下查看伤势。
一把蓝幽幽的飞刀插在小腿上,鲜血止不住地下流。
有毒!
老修士拔出飞刀随手抛入海中,盯着那道剑光,一字一句道:“你是何人,太虚宗门下何时出了投靠妖族的叛徒?”
在他的注视下,那道剑光缓缓收敛,露出御剑之人的身影。
一个身材魁梧的道人,脸上覆着一张白色面具。
道人抬手揭下面具,目光平静地看了老修士一眼,旋即重新将其戴上。
“……是你?!”
老修士双眼猛地瞪圆,失声惊呼,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象。
道人低声答道:“是我。”
两人僵持了数息,老修士忽然催动剑光,转身往岸上飞去。
突然拦路杀出、偷袭老修士的,正是守在天妖噬魂阵外的谷居道人。
看到老修士不战而走,谷居道人并未追赶,沙哑着嗓子呢喃道:“中了五目蓝蝎毒,你还能逃出多远?就算返回太虚宗也已经晚了。去吧,把我回来的消息带回太虚宗,当年的债,是时候让太虚宗上下偿还了。”
说完,他回头看向天妖噬魂阵方向。
透过紫黑色光柱,可以看到里面众修士被鬼面残杀的景象,一道巨大阵法正在海岛上空缓缓成型。
片刻之后。
天地间突然响起一声清戾的雀鸣!
海岛上空,那道由七位妖王共同布下的大阵中央,一只栩栩如生的朱雀展开双翼,浑身笼罩熊熊烈焰,目光高傲,张口一吸,将下方海量灵气吞入腹中。
“朱雀鼎……”
谷居道人轻声念出那件妖器的名字。
攻下灵穴只是打破都天玄箓大阵的第一步,将局面控制住后,还要想办法封住灵穴,令其无法再向九天之上的都天玄箓大阵输送灵气。
然而,一座灵穴中每时每刻喷发的灵气何止海量?就算是妖帝亲至,也不可能将灵穴彻底堵上,为此,只能另辟蹊径。
朱雀鼎,是四方妖帝中南方朱雀妖帝的本命法器,有此器在,便可将一座灵穴中喷发的灵气尽数纳入鼎内,炼化成药液丹丸,不管有多少灵气都来者不拒。
此器只有朱雀妖帝能够驱使,就算此次计划失败,朱雀鼎也会自动飞回十万大山,无惧落入人族手中,故此妖帝才能放心将其交给吞星妖王使用。
从灵穴中喷涌的灵气都落入了朱雀鼎内,都天玄箓大阵失去九道支撑之一,自然难以维系。
如此想着,谷居道人抬头向天上望去。
高空中,云层舒卷,碧空如洗,似乎一切如常,并未有什么变故发生。
谷居道人很有耐心地维持着仰望的姿势不动,足足过了盏茶工夫,一阵细微的轰鸣自极远处传来。
“来了。”
谷居道人无声道。
下一刻,高空中堆积的云层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搅动,猛然四下散开!
一座极其繁复的大阵露出冰山一角,缓缓旋转着从云端沉下来,玄奥的阵法脉络闪过一道道流光,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就像九天之上的仙阙崩塌,日光黯淡,天地为之变色,海面上忽然掀起猛烈的狂风!
谷居道人目光狂热,缓缓举起双手,颤声道:
“成了!中原,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