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开队率,贼壮一把掀开瓮盖,还挑畔的朝陈奉挑了挑眉毛?
而刹那间,一柄长把铜勺带着风声砸到了贼壮的肘部。“喀嚓”一声之后,贼壮的胳膊反折向外,分明已是断的不能再断。
瓮盖应声而落,却被伙头兵稳稳的接在手中。
“爷爷的瓮,也是你想揭就能揭的?”
伙头兵盖好汤瓮,用铜勺抵住,又冷冷笑道:“陈奉,你我再不济也是太守亲卫,不说使君如何,至少不能坠了都伯颜面吧?你若不敢动手,就给我让开……”
陈奉冷哼一声,并未言语,只是在心中暗骂:知不知道什么叫教而诛之?
爷爷这是欲擒故纵……
几个贼痞不敢置信,没想到率先动手的不是陈奉,而是一个伙头兵?
正欲一拥而上,却听到“噌”的一声异响,且还拉着长音。定睛一看,陈奉竟抽出了直刀,
“列阵!”
话音未落,队副已抽刀奔了过来,与他并肩站齐。五个什将一分为二,两个紧跟陈奉与队副,另三位列在第三排。七人皆是稍稍侧身,刀尖斜指向外,乍一看,七人就像一只箭头。
当陈奉喊了一声进,七人齐齐迈步,举刀向前。直到此时,几个贼痞才知事头不对。
只是放对互殴,何需动刀?
“陈队率,何至于……”
“杀!”
贼头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暴喝打断,七人齐吼一声,像一柄利剑一样刺进贼壮之中。
就如狼入羊群,顿时鲜血飙射,时有断肢飞起。也就一眨眼,地上就躺倒了三人。
剩下的几个见势不对,扭头就要逃,但刚刚转身,猛觉后背一痛。
还不足三息,五个贼痞皆被利箭穿胸而过。
七个将官猝然驻足,下意识的朝后望去,张辽正不急不徐的收着弓。
陈奉抱拳躬身:“属下谢过曲候!”
“拖泥带水,犹柔寡断,陈奉罚三十鞭,队副并什将各二十!”
七人阵阵赧然,齐声应道:“卑职尊令!”
张辽又问道:“孙豹何在?”
“屯候天亮就去了后营,说是要领些木甲来,好操练新卒!”
“擅离职守,罚俸一月,鞭五十!”
张辽又看了看被砍断胳膊,正疼的在地上打滚的两个贼痞:“就地斩首,以儆效尤!”
“喏!”
七人领命,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将两个贼痞按倒,“喀喀”两刀就砍下了脑袋。
惨叫声戛然而止,血就像水一样的淌了出来,在尸体旁汇了好几汪。就近的兵卒鸦雀无声,呆若木鸡。
以往在贼营中正常不过的小事,却在官营中丢了性命?
陈奉撩起衣角,仔仔细细的擦干刀上的血迹,而后冷声喝道:“恃强凌弱、不遵号令、挑畔上官,无论哪一条都够得上死罪,是以这几人死有余辜。也望诸位引以为戒……”
说罢,他擒起木槌敲响了铜锣:“人各二勺,依序领取!”
连声呼喝了两遍,排在最前端的降卒才反应过来,颤颤巍巍的递上了木碗。足七八岁小孩脑袋大小的铜勺“咚咚”两下,将降卒的木碗装了快溢了出来。
他点头哈腰的端着碗离开,往什将指定的地方一坐,端起碗“吸溜”的一口。
吃的太急,降卒被烫的直呲牙,却舍不得往外吐,硬生生的就吞了下去。
一股热流直冲胃腑,感觉浑身都跟着一暖。而直到此时,降卒才咂摸了一下嘴,品了一下味道。
粥很粘稠,如此大的一碗足以饱腹。盐味很足,且还有肉味。再一看,碗上面还漂着厚厚的一层油花。肉,油?
有多久不知这两样为何味了?
降卒转着木碗,边吸溜着粥边流眼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哭。
至此,因同僚被杀而生出的那丝兔死狐悲的情绪渐渐消散。降卒渐渐回过味来:若是那几个贼痞还在,这样的吃食又怎会轮的到自己?
死了才好,至少再不会有人夺自己饭食、衣靴。
一时间,有类似想法的降卒不在少数,大都在心中琢磨:不就是谨遵号令么?不说每顿,只要三五日能有一顿这样的吃食,上官指哪他就往哪,说杀谁他就杀谁。
于是,一场风波瞬间平息,降卒只顾着填饱肚皮,就连几个什将拖着死尸从面前走过,竟也顾不上抬头……
与此同时,周仓、李先等人也暗松了一口气。
贼营之中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受挑畔的将官大都息事宁人,事后才会算帐,就是怕贼痞鼓噪不明就里的贼丁生事。
而今日却让他们开了眼界,几个将官半点都不妥胁,说杀就杀,说斩就斩。特别是张辽,出手干脆,雷厉风行,委实让他们吃了一惊。
看着年少,却如此果断,更令人惊奇的是一手射术:须臾间连射五箭,快若连珠。不但箭箭都未落空,且皆是穿胸透背。
就算只有三四十步,至少也要四石强弓才能做到。看张辽的马钩上只挂着这一张弓,想来就是平日骑射所用。
而周仓自以为武勇,平时所用的步弓也才三石而已。再看超出马尾足大半的长槊,更是令他暗暗咋舌:程远帐下足三五万贼众之时,都无开四石强弓,使丈八马槊之将,只一个小小的强阴竟有如此人物?
昨日听耿成介绍,说是强阴士史张汛之弟,他就以为是关系户,不想竟看走了眼?
周仓暗暗佩服,郑重其事的拱了拱手:“张曲候好武艺!”
张辽腼腆的笑了笑:“副将过奖,与塞尉相比,辽还差的远!”
周仓张了张嘴,不知怎么接话。
再看郭景、郭振,竟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更是令几个降将心惊:张辽的武艺已是世所罕见,却依旧敌不过耿塞尉,那耿塞尉勇猛到了何等地步?
正暗暗猜忖,郭景下了马:“入营看一看!”
几人齐声应喏,紧随其后。
陈奉一直盯着这边,正要问候,郭景却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要惊动兵卒,该干嘛干嘛。
而后又走到灶边,拿起铜勺搅了两下,还尝了一口。
看到上面浮起的油花,周仓等人不由的一愣。
昨晚他们被带到部衙,兵卒喂给他们,包括耿成吃的也是这种粥。
今早天亮,耿成与他们一同用早食,吃的依旧还是这种粥。
味道极好,难得的是掺了脂油,偶尔还能看到一两点肉丁,故而周仓就以为是专为耿成并郭景等将官置备的军粮。
但此时才知,全军上下竟然吃的全是这一种?
又不是没和官兵打过仗,既便是代郡太守王杰亲自统率的部曲,也不过是粟饼蒸晒的干粮。
日后,有口福了……
李先吸溜了一下口水,喃喃自语道:“强阴之富庶,令某叹为观止!”
强阴富庶?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郭景与张辽,并郭振皆一脸古怪的看着李先。
李先被盯的心里发毛:“可……可是属下说错了话?”
“算不得错,只是李曲候(副职)不知底理而已!”
郭景又盛起了一勺粥,“兵卒有这等饭食也不过两三月,而在此之前塞尉还未就任,戍卒连野菜草根都吃不饱。直到塞尉上任,殚精竭虑,励精图治才有如此光景。也不瞒诸位,强阴如今依旧缺粮,不然塞尉何需与卒同食?”
周仓等人面面厮觑,不知说什么的好。
在贼营中,连周仓这个渠帅都吃不上这样的饭食,在强阴却是普通兵卒的一日三餐?
反过来再说,以耿成的出身吃这样的饭食确实有些寒碜,却能与卒同食,殊为难得。